的哭聲裡,眾人分明聽得到——李逵心中那座廣袤千里的聖殿,正在層層坍塌……
場中一片死靜,只有花美眉的飲泣和李逵的痛哭聲交織迴盪。漸漸地,多了些竊竊私語的小說,宋江陡然間成了千夫所指——“想不到他竟是這種人!”
終於,混江龍李俊慢慢步向宋江。西門慶急忙上前攔住:“李大哥,今日之前,兄弟已經答應了他,禮送他往清風山去。好男兒一諾千金,他縱有千般不是,在這梁山之上,也不能傷他性命!”
李俊慘笑一聲,搖頭道:“但請四泉兄弟放心。他雖不仁,我卻不能不義。傷他性命之心,是萬萬沒有的,只是有些事,必須要說清楚了!”
西門慶點頭道:“好!我信得過李大哥!”
李俊眼中露出感激之色,拜倒道:“多謝兄弟!”西門慶急忙伸手相攙,將他扶起後,自己退到一邊。
長長地吸了口氣,李俊來到宋江身前,四目相視,宋江將目光轉了開去。
終於,李俊沙啞著聲音開口了:“公明哥哥!當年揭陽嶺上、潯陽江裡,小弟和哥哥相聚時,小弟還只是一個坐地分贓的梢公,那時承蒙哥哥不棄,與小弟義結金蘭,從此同生共死,鬧江州,上梁山,兄弟如今天下聞名,皆出哥哥所賜,哥哥之恩可謂厚矣——今日此時,再受小弟一拜!”說著推金山、倒玉柱,真磕下頭去。
宋江澀聲道:“兄弟快快請起!”說著伸手去扶。
李俊身子向後一縮,倒爬兩步,不等宋江碰到自己,已自起身。這一回卻是瞪著宋江,眼中出火,聲若洪鐘。
“誰知——畫龍畫虎難畫骨,知人知面不知心!宋江!你言清行濁,妄為及時雨、呼保義!我李俊不識好歹認錯了人,已是一生的羞恥,豈能錯上加錯,再隨你往青州清風山去?大丈夫一言而決——宋江!今**我二人,割袍斷義!”
說著寒光一閃,分水蛾眉刺一揮,已經將袍子前襟割下,擲在宋江面前。李俊把腳連跺三跺,塵土不沾,轉身就走。
西門慶再次攔住:“李大哥,你往哪裡去?”
李俊赩然拱手道:“昔日隨著宋江,在四泉兄弟面上多有不敬,思之汗顏。今日又知道自己跟錯了人,做錯了事,再無臉與兄弟相見,就此拜別,回潯陽江上終老吧!”
西門慶斷然道:“豈有此理!若依李俊哥哥之言,我西門四泉豈不成了心胸狹窄,不能容物的小人?李大哥,這梁山就是弟兄們的家!你若走了,我是個豬狗!”
聽西門慶之言說得鏗鏘有聲,李俊熱淚奪眶而出,哽咽聲中已自拜倒——“敢不為兄弟效死?”
這時,船火兒張橫亦大步來到宋江身前,指了他鼻子道:“宋江,張爹爹雖是個粗人,也知賭錢不能耍詐,酒後不能撒潑,你這廝鳥濫……擦!張爹爹也沒那等好剛口來發落你,今日學著李大哥,與你割袍斷義!”
說著,又是匕首一揮,將衣襟擲於宋江腳下。張橫又恨恨地“呸”了一聲,這才大步走開,在李俊身後一站。
張橫之後,卻是lang裡白跳張順。張順滿眼含淚,唇皮兒哆嗦著,只是說不出話來,突然閃電般翻手,“啪”的一聲,已經摑了宋江一記耳光。
捱了打的宋江腿彎兒一軟,已是雙膝跪地,並放聲大哭起來:“好兄弟!你打得好!打得好啊!兄弟!你再打吧!打得越重,哥哥心底還越好受些兒……”
張順本來確有追擊之意——但宋江一跪,矮上加矮,手臂就探不著了。待到宋江的哭喊聲響起,不由得更想起平日間的情分,第二掌哪裡還摑得下去?一剎那間,張順淚流滿面,嘶啞著聲音道:“住口!你不是我哥哥!我也不是你兄弟!”七手八腳硬扯爛自己衣襟,往宋江面前胡亂一丟,張順仰天號哭,退到李俊身邊時,正是含淚眼瞅含淚眼,斷腸人對斷腸人!
催命判官李立“騰騰”地來到宋江面前,居高臨下指點著蜷縮的宋江,半晌後方恨道:“當日揭陽嶺上,只嘆沒有早一刀豁了你!這是俺李立這輩子造的最大孽了!”說著割下衣襟,往宋江頭上狠狠一擲,轉頭就走。
童威童猛兄弟倆併肩子上前,默不作聲地割了衣襟,輕輕在宋江頭前放下,兄弟倆相視搖頭,一言不發,也是轉身就走——跟這等人,也沒甚麼好說的了。
扈三娘冷眼覷著這一切,心中暗暗稱快。想起丈夫也是宋江的結義兄弟,便搖了搖他的手道:“二哥,你不上前說些甚麼嗎?”
武松慢慢搖頭,淡淡地道:“罷了!我突然間就看破了,從前那個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