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了想,西門慶突然笑道:“老嬤嬤,我和嬌兒多rì不見了,卻想要訴訴離情。我們這便上樓去了,你這茶,且先不領了吧!”說著,拉了李嬌兒,便直直上樓。
老鴇子在旁邊喜得眉開眼笑,連聲道:“自古道:‘風流茶說合,酒是sè媒人。’大官人今天洞房chūn暖,還是我老婆子一杯茶的功勞!”
等西門慶身影一消失在樓梯轉角處,那老鴇子好似鷹鵰攫燕雀,虎豹啖羔羊,一個箭步撲到西門慶留下來的大褡褳前,伸手在上面摸著那凸起的紋路,滿眼都閃著銅光。
雖然貪婪到十二萬分,但這老鴇子卻也沒有順手牽羊。原來勾欄有勾欄的規矩,瘟生的錢財再多,也須得他心甘情願雙手捧著奉上來,甚至於賣房子賣地最後坑家敗業,那也是你的本事。但若是暗中鼠竊客人財物,那卻是天地不容,人神共憤。所以說到老鴇子的錢品,比起東京的蔡京蔡太師、高俅高太尉等人來,只怕還是數她高明些。
從前的西門慶是久在勾欄中行走的,所以他放心得很,拉著李嬌兒上樓,頭都沒有回一下。到了熟悉的門前,西門慶正要推門進去,卻被李嬌兒一拉,回頭看時,卻見李嬌兒避開了他的眼睛,輕聲道:“我現在的房間在那邊……”說著,當前領路過去。
到門前一看,門楣低矮,門上油漆sè澤黯淡,西門慶心上更明白了三分,當下推門進去一看,卻見裡面黑洞洞的,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也不知能見幾天的太陽。
李嬌兒摸索著,用火刀火石打著了火,點亮了燈架子上插著的半段殘燭,屋子裡總算能看清楚東西了。
西門慶彎著腰在屋子裡轉了兩遭,他這是人在屋簷下,怎能不低頭,若不彎腰,一直身子腦袋就要撞屋頂了。
領教了一番家徒四壁的屋子,西門慶坐到了床上,伸手一摸,木板梆梆硬,被褥裡的棉花也擀成氈了,或許蓋上塊大石頭還更暖和些。
嘆了口氣,西門慶對沉默不語的李嬌兒說道:“把衣服脫了!”這正是:
嬌姿麗質因何豔,國sè天香為誰媚?卻不知西門慶yù行何事,且聽下回分解。
1。48 贖身
() 李嬌兒聽到西門慶讓她脫衣服,心中悽然一笑,男人果然都是好sè的,那個陳小官兒是這樣,現在的西門慶也是這樣,在這漆黑的冰屋中,反倒更容易激起瘋狂的獸xìng。
不過,她一個勾欄女子,又有什麼資格來抱怨男人?她吃的就是這碗飯,做的就是這種事,讓客人舒服滿意,心甘情願的掏出真金白銀,就算是她盡到她的職責了。
李嬌兒僵硬著脫衣,只當自己是根木頭。當衣衫褪到一半兒時,卻聽西門慶喝道:“停!”然後,就是一隻手伸了過來。
李嬌兒冷淡地等著那隻手落在自己身上,但那隻手卻碰也沒碰到她露出的肌膚,只是在她的衣服上拈了幾拈,然後就聽到西門慶嘆氣道:“果然!剛才在樓下一抱之時,我就感覺到你身上竟然連件棉衣都沒有!沒想到卻是個真的!”
身上一暖,卻是西門慶脫下了自己的水獺皮褂,包裹在了李嬌兒身上。
李嬌兒陡然間得了這意外的溫暖,倒愣怔了好半天,等回過神來之後,不知不覺間已經是淚流滿面。
西門慶坐在床上發呆。他今天來,除了要討回月娘親手繡成的金絲荷包之外,其實沒安好心。他想的是,自己進門後,就裝作沒聽過陳經濟那樁醜事,只是虛情假意地敷衍李嬌兒,等金絲荷包到手之後,自己再隨便找個刁難的藉口,將李嬌兒大大數落一番,最後背上一褡褳鉅款拂袖而去。
鴇兒愛鈔,如蠅子愛血,那李家的老虔婆眼見即將落袋的錢居然被李嬌兒敗家給沖走了,肯饒她?不管是鴇門立雪,還是竹筍炒肉絲,總之是替自家出氣了。
自從他進了李家門,若但凡李嬌兒有一句虛情假意、迎jiān賣俏的話出來,西門慶眼睛也不眨一下,就要實施他的yīn謀了,可李嬌兒卻是一路低著頭,連看都不敢看他一眼,透過那木然的粉臉,西門慶能感覺到一層深深的羞愧。每個人都有尊嚴的底線,很顯然,陳經濟那個禽獸不如的東西已經將她心中尊嚴的底線擊碎了。
何況李嬌兒過得並不如意,從她身上的穿戴,還有那餓得瘦殼一樣的身體上就可以看得出,這段rì子,她受罪了。
西門慶坐在這間冰冷的屋子裡,那腔報復的邪焰早已經無聲地熄滅,餘燼之中,西門慶感到了深深的慚愧——他一個男子漢大丈夫,有本事,到江湖上使去!卻把一片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