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官人,咱們鄉下草臺班子,能吹能打的也就是那點兒俗樂,怎敢在這大大官之前獻醜?萬一他老人家聽不順耳……”
西門慶一把扯起了他:“吹打得不好,是水平問題,他一個做御史的,也犯不著跟咱們鄉下人計較;可你們見他來了竟然停了吹打,這卻是態度問題,若惹得他動起怒來,只要歪歪嘴,你們這碗飯還吃得成嗎?快快快,你們敲打鑼鼓,總比一會兒別人來敲打你們強!”
吹鼓手們一聽,面面相覷,那領班之人一想西門大官人是星主臨凡,所言必然有理,便一咬牙:“既然如此,大官人,那俺們就吹了!吹一套娶媳婦的喜樂!”
西門慶急忙道:“這個卻使不得!若你們吹這個,到底是周守備娶媳婦,還是那大官娶媳婦?周守備豈不怪罪?”
吹鼓手們苦起臉:“大官人,除了這娶媳婦的喜樂,俺們可就只會吹死了人的哀樂了!”
西門慶正sè道:“豈有此理!我聽過你們在鬧無宵的時候,吹的那調子就很拿手嘛!那叫什麼?”
領班之人忸怩道:“是……是小寡婦上墳!”
“好!”西門慶一拍巴掌,“就吹這個!想那御史大人吃慣了大魚大肉,偶爾嚐嚐鄉村野味,也是一樂啊!”這正是:
只把熱血酬知己,卻將冷眼對jiān邪。卻不知那宋御史此來何意,且聽下回分解。
1。27 御史發威
() 這時,那宋御史已經落了轎,從轎中鑽了出來。只見其人穿著大紅獬豸繡服,烏紗皂履,鶴頂紅帶,有從人緊趕著在背後執起了兩把大扇——未知官聲如何,先見官威出眾。
宋御史咳嗽一聲,正準備拉長了嗓子命令面前跪著的清河三官起來,卻聽西門府的深宅大院裡有喇叭“嗡哩哇”一聲,瞬時間八音齊奏,一下子把他想說的話給堵回去了。
不過宋御史倒沒著惱,反而暗暗點頭,自己下轎,這府裡的人卻是個有眼sè的,馬上就奏樂迎賓,顯示出對自己十足的恭敬之意,其心可嘉啊!
但聽得幾聲,卻感覺有些不對味兒,那音樂卻不是聽慣了的蕭韶盈耳,而是輕佻中帶著放浪,雖然別有一種蕩人心魄的韻味,但私下裡聽聽那還罷了,這當眾吹奏出來,卻實在不成個體統。
宋御史長眉一軒,心中正老大的不高興,卻看到周守備一身新郎官的服飾跪在那裡,心裡一樂,氣也就平了。只是胸中暗道:“這清河縣豆芥大的小地方,能有甚麼陽chūn白雪了?若我跟這等人計較,反倒顯得失了身份!隨它去吧!”
於是,宋御史喚起跪著的清河三官,便在小寡婦上墳的伴奏聲中,施施然進了西門府。不移時,眾口成碑,早已轟動了東平府,抬起了清河縣,都說巡按老爺也認得西門大官人的星主之名,到他家賀喜吃酒來了!慌得地方上大小官吏,無不衣冠打扮,文臣抱了手本,武官各領本哨人馬,把住西門府左右街口伺候。
宋御史一干人連著騾馬牲口,亂哄哄進了西門府,自有西門府上的家人將牲口們請到槽上,添上好些黑豆、黃豆、水泡豆兒請它們享用,那些家丁書吏門子人等,另在廂房中管待,獨宋御史帶了心腹的從人,直趨正廳中入座,清河三官亦步亦趨地緊隨在後面,脅肩諂笑地奉承。
一進正廳,那宋御史便命從人關緊了廳中門窗,退到廳外把守伺候,廳中便只留下宋御史和清河三官。李知縣上前再拜:“大人此來,卑職們有失遠迎,實在是罪該萬死!卻不知大人之來,有何要事?若用得著卑職們,赴湯蹈火,義不容辭!”
誰知,宋御史當下變了臉,指著喝罵道:“我把你們這些個有眼無珠的狗才!我大宋景德三年(1006年)四月己亥rì,發《禁天文兵書詔》曰:‘天文兵法,私習有刑。蓍在律文,用防jiān偽。顧茲群小,尚或有違。將塞異端,宜懲薄俗。’早有明文規定,民間不得假借天文兵法來蠱惑人心,行諸般闇昧之事。今你清河縣出了兩個甚麼星主,這是何等大事?你們三個狗才,不說趕緊呈文上報,卻還和這幹人等勾勾搭搭,今rì更娶起妾來!若那廝們藉機搖動唇舌,激起民變來,你們擔當得起嗎?”
宋御史雖然一開口便用大帽子壓人,但清河三官卻都鬆了一口氣,心也放了下來。上司下來巡察,即使一時疾言厲sè,也不過是為了索賄罷了,花錢即可消災。最怕的就是那些笑面虎,當面一朵花,背後卻在向上的呈文裡把你捅成豆腐渣,那才叫防不勝防。
卻聽那宋御史又道:“本來所謂的星主臨凡,這等風俗之事,是那採訪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