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寶裕發急:“你究竟怎麼樣了,你能和我相聚,自然也能和他相聚。”
陳長青的回答,令溫寶裕啼笑皆非,他道:“一來,我被你那咒語產生的力量,逼得我非出聲不可,二來,在你面前,我容易敷衍,可以過關,在他面前,被他追問起來,卻難以打馬虎眼,所以不……去見他了。”
溫寶裕就算不是機靈過人,也可以聽出陳長青此際的處境大大不妙。雖然他也知道陳長青說話誇張,但是用到了“愧對故人”這樣的詞句,那是無面見江山父老,由此可知他處境之糟糕了。
溫寶裕發急:“喂,我們還是朋友不是,你這樣的態度,算是甚麼意思?”
陳長青卻拒絕作答,再不聞其聲。溫寶裕又道:“不論你現在有甚麼困難,都沒有甚麼大不了,老實說,這些日子來,我們都今非昔比,大有進展,連陰間也來去幾回,沒甚麼難得倒我們。”
確實,自陳長青“上山學道”之後,我又有許多奇異的經過,溫寶裕這樣說,倒也不算是吹牛。
陳長青的反應來了,出乎溫寶裕的意料之外,他先是“哼哼哼”三下冷笑,才道:“那個陰間,只不過是幾個有家歸不得的外星流浪鬼,裝神弄鬼的玩意,收留了一些遊魂野鬼,比起難民營來,也好不了多少,算是甚麼,也值得說嘴。”
當溫寶裕轉述陳長青對“那個陰間”的批評之際,我不禁搖頭──那確實是陳長青說話的一貫口吻,除了他之外,不會有別人說得如此刻而接近實情。“那個陰間”由一二三號建造而成,一二三號確然是“有家歸不得”,只是他稱他們為“外星流浪鬼”,那就會有點匪夷所思了。
溫寶裕當時,也怔了一怔:“你倒知道不少。”
陳長青洋洋得意:“豈止不少,簡直甚麼都知道。”
溫寶裕立即道:“那你該知道,別人如何才能幫助你。”
他的話,先咬定了陳長青如今的處境,需要人幫助,不容陳長青有推搪的餘地,說話的技巧甚高。
陳長青果然入彀:“除非那人肯去死!”
溫寶裕陡然震動,失聲道:“甚麼?”
陳長青嘿嘿冷答,笑聲聽來,竟是無限蒼涼,他重覆了那句話:“除非那人肯死。”
由於陳長青的那句話實在太駭人,所以溫寶裕也不及去細想他那幾聲冷笑,是不是在調侃世人──世人每有豪言語語,說是為了幫助朋友,便怎麼怎麼的,可是說歸說,真正做到的,又有多少?
像這樣,溫寶裕千願意萬願意幫陳長青,可是一想到他自己要以死亡作代價,他也不免躊躇。
溫寶裕深吸了一口氣:“我知道你曾與衛斯理出生入死──當時且是抱著必死的決心去行事的,我也可以為你這樣做──”
他的話沒有說完,陳長青便“呸”地一聲:“放你的狗臭屁,我何至於要朋友為我死?你自己肯死,就不想想你令堂大人和藍絲姑娘?”
溫寶裕伸手在自己的臉上抹了一下,大是英雄氣短,兒女情長。
可是由於我熟知溫寶裕的為人,所以聽到這裡,我已經可以猜到接下來發生了甚麼事──這小子有一股極度熱情澎湃的激情,他在考慮之後,得出的結論,一定是要死去救陳長青。
當然,他要下這樣的決心,自然有十分痛苦的心路歷程,他本意是絕不願意的,可是卻又感到非這樣做不可,所以他很矛盾痛苦,這才有一見了我之後,神情沮喪,說他“不想死”的這種情形出現。
但是他儘管不想死,還是可以為了陳長青,而不願一切。
自我初識他起,我就知道在他的血液中,賓士著這樣的一股激情,這種激情,絕不現代,但是卻可愛得叫人心疼──這也是我和他一見如故的主要原因。
當下,我趁他的敘述略作停頓之際,伸手按住了他的肩頭,正色道:“小寶,為朋友犧牲自己,不是說不可以,但必須有個原則。”
溫寶裕的眼神,在剎那之間,變得激動無比──他自然是因為我竟然知道了他的心意而激動。
他道:“請你告訴我,是甚麼原則,我正為此,而矛盾不堪。”
我道:“好,你聽著,那原則就是,朋友的痛苦,在死之上,你才值得去替他死。若是你犧牲了生命,他得的只是一般好處,那就不合原則。”
溫寶裕皺著眉,我又道:“就算是一命換一命,也要看情形而論。陳長青當年,替我去涉險,他堅持的理由是,他只是單獨一人,在世上無牽無掛,而我有極愛我的妻子,還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