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腳步聲就愈加緊湊不斷。一陣慌亂中,寡人忽聽聞身後傳來聲聲淒厲的哀號,而後又清楚聽見,‘大王是天下的王,誰都不能傷害他!’寡人轉身一看,只見大殿上忽然遍佈屍首,鮮血四溢……他們都是為寡人而死的。寡人不知道來者究竟是何人,只知道寡人絕對不能輕易被擊倒,這些人的血,都是因寡人而流的。有人想殺寡人,卻也有人是為阻止寡人被殺而死的……”秦王的神情更加哀傷了,麗姬也更加了解秦王心中的苦楚。
有人想殺秦王,卻也有人是為阻止秦王被殺而死的。如此深奧的一句話恐怕只有秦王自己才能懂。
麗姬見秦王良久不語,才開口道:“大王徹夜難眠,就是因這噩夢擾人嗎?”
“不,那不能算是個噩夢。寡人雖感到驚奇,卻也無畏。”秦王語氣堅定地道,就連在夢境裡,他都不允許自己忘卻一個王的身份。
秦王又道:“愛姬,害怕寡人嗎?”
“怕,也不怕。”麗姬起身離開秦王身邊,悠悠道,“大王是天下萬人景仰之王,麗姬只是一介弱女子,畏懼高高在上的王是必然的。但自從麗姬決定伴君左右,就不能有害怕的理由。”
麗姬忽又轉身看著秦王,反問道:“那麼,大王怕過嗎?”
“縱橫天下,至今尚沒有可以讓寡人害怕的事。”秦王目光炯炯,依舊不改一個王的本色。
麗姬意味深長地看著秦王,語出驚人地道:“若是麗姬此刻行刺大王呢?如此大王依舊能夠絲毫無懼嗎?”
秦王一驚,喝道:“隔牆有耳,愛姬怎可口出狂言!寡人說過,天下之大尚且無讓寡人懼怕之事,何況是你?寡人相信,永遠也不會有那麼一天的。”秦王不知,當下就已有一件足以讓他懼畏莫名的事,那就是要他逼著自己下令殺了眼前的人。秦王衷心希望,這一刻永遠不會到來,便在此時,他已暫時忘卻了一個王的使命。
“大王害怕孤獨。若非如此,麗姬則會如同眾人一般畏懼大王。”麗姬淡然道。秦王無語。
秦王愛麗姬。麗姬愛秦王嗎?或許她愛的只是秦王的孤獨。
麗姬眼中的秦王同樣只是一個普通的血肉之軀。他有血有淚,只不過不能敢愛敢恨。
麗姬的心,秦王始終無從窺見。她只是一介弱女子,卻是一個王的弱點。
冬至。日漸升。
易水河畔。北風捲地。波濤洶湧。
太子丹及其隨從,加之高漸離、蓋聶等一行人來到易水河畔送別荊軻。人人都是素衣白冠,面色悽切,儼然是一支送葬的隊伍。
“錚”的一聲響起,只見高漸離坐於一塊巨石之上,為荊軻擊築送別,築音鏗鏘有力,清脆低迴。荊軻聞築,高聲和歌:
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還!
歌聲慷慨而激昂,絲毫不見悲傷與膽怯。即便如此,在場的眾人還是忍不住淚流滿面,場面終究避免不了無限悽楚。
高漸離長身而起,眼中盡是悲涼,堅定地對荊軻說道:“你此去秦國,定要萬分小心,別忘了凱旋之時咱們再把酒言歡!”
荊軻含淚凝視高漸離,復又在高漸離耳邊輕聲苦笑道:“我這一去,哪得生還!只可惜今後你我再也不能歌築相和!你且多多保重!”
高漸離像是有所意會,悽然低頭,不復言語。築音又起。
太子丹走上前來,遞上一杯酒給荊軻,泣聲道:“荊卿多多保重,且飲薄酒一杯,權當為卿餞行。”
荊軻扶住太子丹雙臂,朗聲笑道:“荊軻此番是出使秦國,並非赴湯蹈火,太子殿下何必如此?”
太子丹連忙擦掉臉上眼淚,喏喏道:“是!是!丹期待你早日歸來!”說完,先仰頭喝下了杯中之酒。
荊軻道聲:“謝太子。”也一口飲盡。
“荊軻代田光敬太子一杯,願太子大業早成。”無限追思中,荊軻一飲而盡杯中苦酒。
“早成大業!”太子丹一舉杯,酒灑落黃土,空中祭英魂。
蓋聶走到荊軻面前,默默為荊軻倒了一杯酒,然後將自己的酒杯斟滿,舉杯道:“荊兄弟,此去一路千萬保重,但願心想事成。”荊軻也舉起杯子,沉聲答道:“承蓋先生金言,荊軻當盡力而為。”兩人都把酒一口乾了,彼此的目光中傳遞著深深的情誼。
寒風蕭蕭,江水滔滔,似有無盡悲涼的在心頭。
荊軻別過眾人,登上馬車,揚起長鞭,駕車而去。衛莊等人也登上車子,啟程向秦國進發。
“荊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