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淚順著他滿臉的皺紋流下來,然後滴在了腳下的土地上。村裡的二流子趙大頭提著褲子走過來,一個女人從莊稼地的另一頭溜走,趙大頭張開嘴欲要和陳老漢說些什麼,陳老漢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拿起鋤頭,轉身進了地裡。
李逸夫拿起賈倩寫給他的請示,看著歪歪扭扭的數行難以辯認的字跡,反覆看了幾遍,琢磨著字裡的意思,若不是事先打了招呼,是很難弄清賈倩的意思的,心裡罵著她:“連個土地的地字都不會寫,還寫成了他字?”。但是請示裡的中心意思還是明瞭的。李逸夫拿起沒水的油筆,在沙發扶手上擦了擦,還是在請示的右上角簽下了自己的名字,又在自己的名字下面寫了“請政府有關領導審閱”的字樣,然後交給秘書。他坐在高大的軟沙發裡,肥胖的身軀只剩下一點點,腦袋抵在高靠背的下面,想著美美的事情。這已經是他和賈倩第七次合作出賣農民的土地了。那幾次,農民對國家有關土地的政策尚不明白,如今不同啦,農民中的大多數人對國家的土地政策有所瞭解,農民手裡有了法律武器,要白白佔有農民的土地已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對於這一點,李逸夫和賈倩的心裡再明白不過了。可是,這一切都難不倒這倆土生土長的縣鄉土官兒。他和她從小都和土地打交道,幼時,尿了尿攪了泥,涅了泥人玩,稍大一點就和家裡人在地裡混,逮蟈蟈捉麻雀是他們的拿手戲。他們對於不會說話的土地和會說話而又無力維護自己合法權益的農民再熟悉不過了。象陳老漢這樣的人即使佔了他的地,他又能怎樣呢?象二流子趙大頭這樣遊手好閒的人,只要多給點錢就什麼事也能糊弄過去。李逸夫想起了自己豢養的那頭驢,當年自己在那個小小的村辦廠裡當經理,全憑那頭驢拉著小車,載著村裡的土特產,挨家挨戶給縣裡的頭腦們送禮。起先,李逸夫坐在車裡趕著它去,日子久了,這頭驢竟然自己記熟了路徑,每每到了一戶高門樓,就用嘴頭拱拱門,主人從車裡拿了禮品和李逸夫寫的字條,拍拍驢的屁股,那頭驢掉轉車頭,就原路返回。每當那頭驢替他辦好諸如此類的事情回來後,李逸夫就會多多的餵給它上好的草料,以示慰勞。而自己也會美美地多飲上二兩老白乾。老書記苟育德曾經讚揚李逸夫:“你很會辦事,把不會說話的牲口都使喚成這樣?讓你當個官兒,一定會用人的!”,李逸夫謙虛地說:“那是驢會辦事,不是我的功勞!”,老書記說:“李逸夫還挺幽默?”。李逸夫經過和賈倩搭檔後體驗到:“賈倩是個在生活中善解人意,在官場上會見風使舵的不平凡女人。”而在賈倩的眼裡:“李逸夫是一個財色共貪,溜鬚勝於拍馬的行家裡手。”,倆人在賓館裡經常長宵共飲,酒醉後,她說他不學無術,他說她嘴尖皮厚。說著說著,倆人就摟在了一起。這次賣地,李逸夫不得不考慮霍師爺的警告,他回想起霍師爺軟軟綿綿的語調裡帶著剛性的話,儘管自己表面強硬,其實早已內心空虛。想到這裡,他拿起電話,向賈倩說了些要注意政策等冠冕堂皇的話,轉彎抹角地表達了自己的擔憂。賈倩說:“你是外強中乾,雕花葫蘆不經一踩!”。賈倩說:“霍師爺的電話不就證明霍師爺和咱倆是一路人嗎?哪有辦案人把案情透露給被告人的事呢?”,李逸夫恍然大悟:“原來如此?”膽子也壯啦。他和賈倩說:“憑他送禮的本事他一定會把霍師爺拿麻的!”,電話另一頭的賈倩聽完後,給了李逸夫一個深深的“吻”,震的話筒“格嘣”一聲響兒。李逸夫站起身,下定決心,把手裡的茶杯狠狠地摔在地下,瓷磚裂成了花紋。
白露剛剛過去,頭霜才降,玉米和穀類灌漿的時節還沒有完成,村裡的莊稼人們就趕緊兒收割地裡的莊稼,陳老漢蹲在地頭嘆著氣,旱菸鍋子“吧嗒”個不停。二流子趙大頭拿著捲尺,那個女人拽了尺頭,腳下趟著未收完秋的莊稼地,拉向地裡的另一頭,兩個大*忽閃著,旁邊有人叫了好,還有人罵了“破鞋”。 會計記了每家的畝數,村主任張望財在鄉里剛下了酒場,歪三倒四地來到地頭,下摩托猛了些,還沒站穩腳,就吐出一口酒,哈著臭氣,罵起了二流子趙大頭。趙大頭還沒弄明白,頭上臉上早捱了幾下。二流子趙大頭儘管在村裡是一堆狗屎,但他從來不敢臭在張望財的眼跟前,張望財高大的身材和鐵錘般的拳頭,一下子就能拍死他。為了賣地,張望財已經給了二流子趙大頭不少好處,讓他糾集村裡那幾個地皮無賴一起壓制那些不願意賣地的老實莊稼人。他已經連哄帶騙做通了大多數人的工作,剩下的幾個人也隨大溜了。最難辦的是陳老漢,他最怕陳老漢的煙鍋子,那杏子般大小的煙鍋子打在頭上,比張望財的拳頭可厲害多啦。他不僅怕陳老漢的煙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