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等那些車輛全部過去後,才走過馬路。珍惜生命,是對父母的第一個報答,也是對自己最好的回饋。我曾經問過一個人:“你就不怕車輛撞上你?”那人回答道:“怕啥?司機看見我在行走,自然會減速,會讓道,紅燈亮了,他們也會踩剎車的。”我問:“假如剎車失靈,或者,即使汽車剎住了,但由於路面溼滑,汽車在慣性作用下衝過來了呢?”那人愣了,末了,他說:“有那可能嗎?”我笑了笑:“很多變化,就在人們以為的極不可能的十萬分之一中產生。”
別指望機器會像人一樣,何況人有時比機器還更容易失控。
我又想起了“偶然”這個概念,相對於人生來說,它簡直就是一個艱深的命題,偶然比必然更使生命有趣味,有變化,也有無數不測。研究偶然使我們擁有了文學,尤其是小說,要成為小說家,研究偶然是絕對性的工作,因為偶然往往是決定人生走勢的絕對性因素。舉個例子吧,阿魯耶達,若不是在江邊我在無意中看見你和你的朋友從我身邊走過,而之前我是準備從另外一條坡道回學校的,或者,假如那天午後我沒有去江邊溜達,我就不會認識你,至少不會在那一刻認識你,那我以後的生命軌跡,連同無數對生活的感覺都是大相徑庭的。人生的情趣和魅力就在於此。
我曾經在課堂上興致勃勃地講解這個命題,但願那群從傳統的教義中、從專科升入本科的、業已不再年輕的人,能明白並把握這個命題。
實際的情形就是,面對偶然,我們獲得了理論,而對其變幻無窮的本身,我們是無能為力的。
買到了報紙,一切順利。
也聽到了謾罵聲。商場門外一側,一個蠶蛹一樣的女人和另一個煤礦一樣的女人正吵得歡。圍觀的人和來往的行人臉上盪開的笑容,尤其是盯著吵架者的人的微笑,使我想到了一隻剔除了營養管道掉到坑中的金色大便。
假如沒有聽到看到這吵架的人的聲音和與之相關的情形,我一個晚上的生活將是別樣,啊,正是聽到了看到了這豐盛的情景,也讓我明白了生活的另一層面。 ��
阿魯耶達,那是多麼令人陶醉的聆聽。 能不能在聲樂課上,在練聲練氣的方式中加上吵架? ��
我長時間地盯著窗外濃郁的樹葉,以期睡眠不足的眼睛清醒過來。如果我以同樣的方式去凝視這個蹊蹺古怪的世界,我就要昏睡不起了,啊,糊塗的人。 ��
天晴了,西班牙的愛情(我手中正有一冊西班牙海灘的畫冊)一樣的陽光使人有一種想哭的衝動。
蟬兒詠唱,大江健康,即使憂愁滾滾,也將萬壽無疆!
夏天回來了,它正和南風一起叩響了我的門。
別害怕那些一去不復返的許諾,落到秋葉在水泥地上找不到歸宿的下場。
愛我吧,你就會加倍地收到鮮麗的夏天。它是我的象徵,坐在你熄滅的冰冷的爐膛旁,它正在回憶那些憔悴的火光;它是我的愛情,每天淌著汗水,靈肉卻異常地潔淨。 �� ��
第五卷 第一章
我從來不用擔心兩隻眼睛的電光會在人世間失去溫度,在世態炎涼中被折斷,它們業已因為成為心靈的窗戶、愛情的傷口、陰謀的切人口而被世人珍視、讚美,即使沒有任何表情的一張臉,也能依靠肌群的運動和岩漿一樣噴發的淚水才去輔助它們,加深它們對於光明,對於美學,對於心理觀照與夢的意義。是啊是啊,從顏色的深淺晦明和形狀的大小方圓,從被眉骨屋簷一樣的遮蔽和生動的“棺材”形象——鼻翼——的兩側所處的方位和所視的角度來看,我能揣測、分析出其主人的性格,而我們民間的面相術大師們,卻能一五一十地推測出主人的前生、今世和來世,其實,他們依賴的最基本的手段,也就是察言觀色罷了。是啊是啊,眼睛,目光,目力……我從不擔心會失去它們,我和他人的。
我願意更深刻地走向抽象,獲得意會,這樣的時刻,使我傾注心血和極大的興趣去描述的,便是這樣的意象群體:裸體鰥夫般躺在淼淼水上的老船生殖器一般的桅杆,亂山蠻石罅隙或氧化了屍骨的無底黑洞,一座荒蕪了良久年辰的古宅,月光下癌症患者的肚子一樣灰白的墳場,一條連線麻風病院臺階的鴨腸沙徑,廢棄了若干年的下水管道里游出來的一條青花蛇毒汁一樣的寒氣,對人世親情全然絕望的老婦人走向冥府的某個雨天的上午,詩人做作的善良、酸氣橫秋的詞句和猥瑣的情種色相,一面破旗到另一面破旗之間計程車兵和他插著一朵開啟了肺葉的一朵玫瑰的槍洞,從南方的妓院某個秘密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