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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部分

最大限度地飽和了我們的快感,爭論與有關愛的思索。當我們坐在椅子裡,肉體,突然冷靜下去的肉體,就是那個失去了感官快樂與愛情功能的上帝。

如果我贈予你的萬丈陽光烤焦了你曾經榮華的心田,那就在你心靈榮枯無常之時,接受我蘸滿了甘霖的月光吧。

啊,存在於黑暗的愛情之中,連上帝也覺得並不需要廉恥。

飄忽於愛情的黑暗之中,我們抱朴擁素,攜魂至天外的天邊。

第十二卷 第一章(1)

汽車在大路上捲起灼熱的塵浪。

大路兩側的稻田和玉米,流露出比我的神色還要幽冷的疲憊,我感到,它們碧綠得太深了,似乎只有足以毀掉這個寂寞星球的陽光,才能賦予它們永遠託福於大地的碧綠。

那條機耕道從稻田之間劃了出來,它分明是歲月一條悠長而深刻裂痕了。剎那間,我的中學時光就從這條裂痕裡蹦跳著出來,我看到了那個揹著書包,在晨曦和夕陽裡來去的少不更事、滿腹憂鬱、嘴裡總要哼著歌曲、瘦小單薄的我,前額頂著校園的鐘聲,後腦拖著蛋黃似的夕陽。生活,呈現了我在那個年代全部的形式和內容,它使我開始了最初的思考和憂慮,開始親近一些產生於懵懂意識中的精神和追求,那就是依靠寒窗苦讀以求取出路,倘若能獲得功名,也是好事,但這還不夠,遠遠不夠,或許我的骨子裡根本就對仕途沒有興趣,我得從另外的角度去考慮我的志趣,而且我很快就意識到了,也可以說是找到了,那就是文學和藝術。但在當年,從事文學藝術創作這個事業,無論是說說,想想,都顯得很不切實際,幾乎就是妄想,我必須得先考上大學,解決好出路之後,才能顧及其他事情的,我比任何人都清楚這一點,我也是這麼做的,而且做得還不錯,但我也清楚地意識到,我不能因為出路問題而白白浪費了早年時光對文學藝術的感覺,我得“一心二用”,甚至是“一心幾用”,如此而來,我不得不在讀書之外,開始費心勞神地思考、閱讀和最初的寫作,也學會了忍受孤獨,習慣寂寥,從而去享受寂寞……我不知道是不是所有農家少年都必須這樣付出巨大的感傷、憂鬱、清貧、孤獨、沉默,忍受著時間對肉體殘忍的折磨,才能到達一種較為理想的境地,但我,至少是我,早早晚晚在那條有時泥濘溼滑得揪人心的機耕道上往返中,我就基本上確立了自己未來的走勢。我其實是個很內斂的人,目光的流瀉與內心的積累往往不大一致,我沒有向家人、老師和同窗詳細地講過我未來的打算。這並不是我的粗心,或對人事的反感,也不是機心使然,紛紜的世事,家事和對生活的極度失望使我對人生充滿了懷疑。外表的瘦弱、性情的內斂、言語的恍惚、行為的怯懦,極大限度地豐富了我內在的天地,同時也使我明白我的性情。這樣,一切都迎刃而解,我從自己的清醒中獲得了力量,在理想中更加清醒地朝著自己的理想往前走,從早年到現在,在人生選擇上,我從不猶豫,從未首鼠兩端,也從不懷疑,因為我生來就已經得到了它們。

僅僅片刻的工夫讓我對機耕道投去深情而哀傷的一瞥,一股野蠻之極的灰團立即切斷了我的視線。汽車所帶給我的無止境的晃盪,使我神亂目暈。

石拱橋,我看見它了,它如一個常年罹難的,或患著佝僂病的駝背老者,俯在時間之河上,讓風塵、陽光、暴雨、霜雪、赤足、車輛、忘恩從背上踩著,踏著,一次又一次地走過。多少次,它問河水,問繁星,問明月,問青天,問大地,問太陽:“我這樣做,夠了嗎?”而我要問的,那些受惠於它脊樑的承載,到達成功的彼岸,享有了無數功名榮華的人,有幾個曾經回頭一望?

我們常常把荒蕪、冷僻、貧苦、寂寞、孤單、永遠都在被忘懷的地方當成了風景,是因為我們在優越的地位上發現自己是多麼的矮小,在清閒的出遊中,感覺到自己心靈的疲倦,在有意無意的沉淪中看到了我們的脆弱,在一個個毫無審美情趣的文字中看到了我們乾涸的心田,在越來越寬的住房裡察覺到了我們心胸的狹窄……於是,我們逃出都市,帶著一種怪異的心情來觀光它們,說著既感動不了別人,也感動不了自己的話,拍下無數技巧高超的相片……當我們再次回到我們的蝸居,才發覺真正的荒蕪之地,就是我們的內心,我們比以前任何時候都強烈地感覺到寂寞和無奈……是啊,我們寧願讓累贅和不潔的肉體在魚目混珠、塵囂四起、兇險陰毒的城市裡被囚禁,只在竊竊私語、小心翼翼中讓精神有限地光顧大自然的風勝,唉,人類的這種怪異行為所帶來的無限悒鬱,真是活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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