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迷戀這樣又深又闊的夜,它是我的;在萬惡之源的雞啼之前,我不能同誰進行新的輪迴,像水迴圈,血液迴圈,愛情與婚姻的迴圈……我不知我對生死輪迴已悟得多深,可我大概已經不再需要它們。
等等!轉過身來,讓我睡在平安的注目之中,從下到上,從你肉體光潔的色彩和愛的氣味之中,隱伏於你胸的輪廓,腹的寬容,腦的智慧和四肢的密織大網之中。
門是陷阱,視窗是看不到永珍的障礙。阿魯耶達,有夢的人總是感到焦渴難耐,你呢?你飢餓嗎?你跌倒在挺拔的德性裡了嗎?你逾越了障礙看到東邊的天空對一個偷情的男子的屍骨所陳述的真相了嗎?
我就要睡醒了,這本書就要劃上句號了,你稍候片刻。
你是我的盡興,每次步入或逃出,時間或生活曾經說過的具有諾言性質的言語,在盡興時,就是生命高貴的玩物。
高貴的出身,已經失去了土地。萬能的金錢,只比愛情和友誼少了一雙翅膀。哦,原生時代的金錢,它的翅膀製作得比什麼都要巨大,它的羽毛借用了神靈的衣衫,它的面板是珍禽異獸無私的捐贈,它的骨頭不是青銅就是水晶,它的血管裡流淌的是對時間嘲弄的口水或尿,它的肌肉,處於虛無和實在之間,宛如處於麥子與藝術之間的蛋糕。它們煽動著貪婪的心臟,使一切表現成為貴重和清貧,高貴從此開始了對貧困的征服。
但它的翅膀繫上了烏雲,負載著詛咒,長滿了毒瘡,它成了萬能,因為萬能而易朽。
它曾經是我們的盡興,也曾是我們的敗招。
我們看到了那輪黃金的晚月,生出無數白銀的星辰,掉到地面的,是腐臭的金錢和它的餘溫,人類用它們來取暖。
秋雨之後的川南,像溺死者被水泡得青黑腫脹的屍體。
我點燃一支香菸,向火光中的阿詩瑪——這個純美的造物靠攏;這使我想起了“吻”這個動詞,它告誡我們,真正的愛,真正的吻,是不需要用嘴的,因為嘴巴不僅產生病菌,謊言,而且會帶來災禍。而我焦乾的唇許久未曾接觸到刺痛了,我只是在一次百無聊賴的凝視中,看到了你焦黃的愁容佈滿了你已經不再年青的臉。
很快地,香菸已經不是香菸了,它變成了一個尖厲的呼哨,最後成為尖利的諷刺,透過嗆死靈犀的青煙四散而去。
玻璃缸,作為棺材裝滿了香菸對時光嘲笑後的骨灰,菸蒂殉葬的禮儀多麼恭順,如一個奴才的目光。
一切多麼美好,生活是這麼說的,那就拼命地燃燒吧。
夜鶯的頭上戴著黑夜——這頂涵蓋了無窮謎語和未知元素的帽子,它來自王宮那面紗重掩的一個四十歲女人裝模作樣的腔調,向神話中的七星和低俗的鵲橋以及渾濁的銀河歌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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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把夜鶯帶來,你的心中難道還沒盛滿眾鳥的樂音和山泉的歌詞?
沒有什麼東西比被黑夜一口吞進肚裡的子彈或空放的槍聲更能使個性向無庸的共性走近。一陣咳嗽是最深刻的釋放,一副笑臉是公開的拒絕,一具背影是最黑暗的絕望。夜鶯!這就是夜鶯,或其他的一隻什麼鳥兒,比如子規、醜八怪的的在地裡飛的蚯蚓或貞女似的貓頭鷹。我想我已經告訴過你,它們是謎語的傀儡,元素的|乳母。我謝絕被普遍認可的理論,用來在遠處或深處對夜鶯們擁有時間優勢的羞辱。
漫天的雨絲,如硬性摩絲凝固了人們大腦的靈性。
我還想到了者喱水,上帝只用它來洗腳。
把這群該死的蒼蠅趕走,殺蟲劑就在陽臺上。天啦,難道我們就真的不能用意念和人類至高無上的地位來將它們驅逐、滅絕?
它們是一些承受苦難與不幸的仙女,傳播生活賦予它們生育的快樂,賴著和你親近是愛情唯一的強權行為,這一點,人類和它們是多麼一致。不同的是,我們聰明得只擁有業已不甜的記憶和難以自圓其說的懺悔,它們卻機敏地依靠神速的傳遞和來自內心的自在,旋轉在一個點的四周,即永遠以人和朽腐的東西為軸心。
它們衝過去了,就像太陽掉進了水潭。
詩集的封面上,殘留著太陽的遺孤,密密匝匝的黑子,它的快樂猶如過於健康的面板上拱出來的愛滋病的黑色斑點。別動,看看,這群該死的探密者,它們是不是在閱讀柏拉圖、波得萊爾、海子和聶?魯達?
算了,還是趕它們走吧,她們會透過夢的通道——鼻孔來窺視我的夢,這可不行。在我的睡眠即將功德圓滿之時,我不能看到自己正被黑暗的不幸包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