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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部分

、不安所措。已經好多年沒哭過了,怎麼突然就哭了?已經好多年沒叫過媽了,怎麼突然就叫了媽?怎麼就有了愛與被愛的驚喜,有了苦難襯托幸福的感傷,有了無端地幻化成另一個人的驚悸與委屈。透過雨絲,穿越時空,楚畫看見另一個她光著腳站在雪裡。六歲就被送人了,她的大腿裡最嫩的地方總是被掐得青一塊紫一塊,總是揹著人哭,揹著人喊媽媽?餓得偷著吃豬食,到人家包米地裡偷著啃人家的青包米,13歲才穿上衣裳,冬天光著腳,端著一大盆豬食出去餵豬,和牲口一起睡在草欄子裡,身上蓋著烏拉草……那是另一個她,另一個世界裡的楚畫。是不是人的命運與什麼時候遇到什麼人有重大關係?她自由,放鬆,隨意,不韁的生活裡突然出現一位老媽媽。這位老媽媽抱著她痛哭,懺悔,要給她跪下,為的是讓女兒叫她一聲媽。她委屈又幸福地喊了一聲媽後,心靈和人生好像有了去處或者是有了歸宿。楚畫揚著臉,閉上眼睛,感受著雨絲點選她左臉右臉額頭嘴唇鼻尖,針灸一樣刺激。世界只有帶著沙沙沙聲的雨滴。她兩弧長而整齊的睫毛向上翹翹著,顫動著。有兩滴淚與秋傻子混和的水珠從眼角滑落向白裡透紅的面頰,滯留在粉紅的耳垂處。秋傻子以綿長無極的沙沙聲將她分解了,將她幻化成另一個女人,將她融入一個苦難的心靈,將她吸入一個陌生的地方……

3 幻視幻聽(1)

母親一邊往各屋裡看,一邊唸叨天雲?天雲!天雲呢?媽的天雲呢?謝天書和林香雨無可奈何地看著。林香雨惋惜地說看樣子人家不能來了。謝天書又嘆氣又搖頭: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一抹身就走。一閃即逝。曇花一現。沒來得及畫就輟筆了。林香雨說,也許,楚主任的這個妹妹真就是媽說的天雲。要麼咱們把媽兜裡收藏的那縷頭髮和楚畫的頭髮拿去化驗一下?謝天書說,你的神經也出毛病了?二姐要是活著今年都是52歲了。楚大夫才28。林香雨拍拍前額說,那就是她長得太像二姐。謝天書說像不像我不知道,我也沒見過二姐。林香雨說要麼查查楚畫她媽?也許她媽就是天雲?肯定是有什麼緣分。謝天書說我也覺得是有什麼緣分。母親一邊往各屋裡看,一邊唸叨天雲?天雲!天雲呢?媽的天雲呢?林香雨說,看來,找不到楚畫,媽是不能甘心了。謝天書說,最怕抹身就走,真就抹身就走了。再求人家,咱們也很難開口。林香雨說,要麼,我再跟楚主任說說?

敲門聲。林香雨開門,是楚畫。楚畫又換了一套衣服,依然是白色牛仔,白休閒鞋。

母親跑過來,樂了:天雲?是媽的天雲?捧住楚畫的臉看,媽老是夢見你長得俊。越長越俊。俊。真俊。和桑葚一樣俊。好啦!媽的天雲回來了,打從今兒個起,就單單盼天奎吧。媽先把桑葚找回來,等你大哥一到,就叫他們成親。母親說著往外走。楚畫想止住她,說,大娘……母親不高興了,轉回身瞅著楚畫問,啥?你叫媽啥?楚畫醒悟,急忙改口說,啊!媽。媽媽!母親撲哧樂了說,天雲,咋叫不出媽呢?楚畫一時答不上來。母親問,天雲,叫聲媽咋這麼費勁呢?楚畫說,從媽把我給了皮貨商那天開始,我就沒叫過媽,所以叫不出來。母親一下子摟住楚畫說,真難為我女兒了。都是媽不好。媽對不起你呀?母親再次用雙手捧著楚畫的臉看說,天雲,再叫聲媽?楚畫輕輕地叫了一聲媽。母親臉上帶著淚樂了,說,兒女就像媽的小鳥,不管飛多遠,早晚會飛回來的。天奎一準回來。楚畫揩揩淚說,媽,您老到陽臺上望著,大哥說不定什麼時候就能回來。母親說,可真的,也不知道你大哥能不能找到這兒。說著去了陽臺。

楚畫進了客廳,走到窗前,用手帕拭拭眼睛,就對著窗外的秋雨凝神。她覺得自己被綿長而厚重的母愛纏繞著墜入一個苦難的世界。在那裡她看見一顆傷痕累累的心。這顆心被苦難和愛震裂了,在等待她去修補。謝天書和林香雨也跟進客廳,看著楚畫。大家就這樣沉默了一陣之後,林香雨走到楚畫身邊輕輕地叫一聲楚大夫……

楚畫回過身說:林老師,叫我楚畫吧。畫畫的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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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香雨說:好吧,那我們就不客氣了。

林香雨拉著楚畫在沙發上坐下來,楚畫問:謝老師,林老師,天雲是怎麼回事?

謝天書說:是我二姐。五歲時父親揹著我母親把她給了一個皮貨商。媽知道之後衝出家門追皮貨商去了。七天後,媽回來了。瘋瘋癲癲了三個月才好。

楚畫說:這樣看來,大娘的精神病已經在幾十年前就埋下伏筆了。

謝天書說:您說咱媽是精神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