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等你!”是清清楚楚、毫不含糊的聲音。
※ ※ ※在萬家,一直到午夜他們異姓手足才有交談的機會。可是到了可以說話的時候,卻反而沒有話說;因為千言萬語,一時不知從何說起?
萬士弘像一下子老了十年。洪鈞看在眼裡,不禁想哭,“大哥!”他終於找到一句話說:“不要氣餒!”
萬士弘的嘴角牽動了一下,硬擠出一絲笑容,“你不要替我難過!”他說,“局面還不致於不可救藥!人欠欠人,清理下來,還可以相抵。”
“大哥!”張仲襄緊接著他的話說:“我跟文卿商量過了,他明天就走,替你去料理茶莊的股份。你是怎麼個打算?趁早交代文卿。”
“茶莊的股份?”萬士弘茫然不知所答;定一定神才想起來,“喔、喔,我倒忘記了。千把銀子的事— ”
“大哥,”張仲襄打斷他的話說,“別看千把銀子,至少也是個退步。我跟文卿的意思是,事到如今,你無須再客氣。人家有難,你救過人家;現在你遭遇拂逆,人家也該幫你的忙。其實也不是要人家幫忙,只不過該歸你的歸你而已。”
“嗯!”萬士弘想一想問:“你倒說,該怎麼辦?”
“自然是收股份。當初人家是多少錢下本?”
“他跟我說過,是三千兩銀子的本錢。”
“現在就是四千兩了,你有四分之一的股份在內。”張仲襄說,“大哥,我替你寫一封切切實實的信。就說全權委託文卿,代表你立一張合夥經營的筆據,你看如何?”
“也好!”萬士弘問道:“明天有船嗎?”
“有一條沙船,明天趁午潮出口,我已經替文卿講好了,搭那條船走。”
“沙船?”萬士弘躊躇著說:“這兩天風浪很大,我真有點不大放心。”
到這樣的地步,萬士弘依舊關懷著他人行旅的安危,著實令人感動;洪鈞不知哪裡來的膽量,挺一挺腰板,很不在乎地說:“大哥,你儘管放心!絕無危險。”
萬士弘笑了,是自覺安慰的笑;五月十三關帝廟結盟,畢竟有些用處。“我有你們兩位共患難的兄弟,我還怕什麼?”他拍拍洪鈞的肩說,“我也懂點麻衣相法,你的福命大,一定一路順風。”
“時候不早了。我先把文卿要帶去的信寫起來!”說著,張仲襄走向書桌,與萬士弘商議著重新寫過一封信,又交代了幾句辦交涉必須注意的要點,將洪鈞送走。他自己仍舊留了下來,要了解萬士弘如何應付難關。
洪鈞便直投望海閣會踐約會。走到半途,空中飄下雨點,好在望海閣已經在望,緊一緊腳步,一口氣趕到。只見大門虛掩,樓頭燈火熒然,顯然的,藹如正在等候。
推門進去,有打雜的來接過他手裡的燈籠,送到樓梯口;阿翠迎了上來,高興地說:“總算來了!”
“怎麼?”洪鈞在她臉上擰了一把,“當我說了話不算?”
“總當三爺在萬大爺家有事,分不開身。”阿翠又說:“遲來一步,就要淋雨了。”
就這樣已經顯得有些狼狽;一上樓,主婢二人先拿乾毛巾替洪鈞抹乾頭面衣服上的水漬。接著,小王媽端來一個托盤,四碟小菜一盂粥,請洪鈞宵夜。
這使得洪鈞記起一件事,隨即歉然說道:“你兒子的事,只好等我回來再說了。”
“是!不急。”小王媽答說,“將來要請三爺栽培。”
“三爺,”藹如介面問道:“你看阿培怎麼樣?”
“很聰明、很好的一個孩子。”
“這樣說,是中意了!既然如此,”藹如轉臉向小王媽說,“你明天就把阿培喊回家來!燕子窠那種地方,越早離開越好。”
“好的。”小王媽欣然同意,向阿翠招一招手,一起下樓,好讓洪鈞與藹如話別。
就這時隱隱雷聲,從海上而來;正當洪鈞與藹如側耳凝神,細辨雨勢時,只聽從空而降的霹靂,如天崩地訴般,將望海閣的門窗都震得格格作響。藹如粉面失色,但極力保持著鎮靜;洪鈞急忙一把將她攬在懷中,輕拍著她的背,作為撫慰。
暴雷一個接一個,閃電一道接一道,而最可怕的卻是雨勢,那種緊密的喧譁之聲,直如翻江倒海。加以風聲、潮聲,雜然並作。洪鈞與藹如的耳中,都是嗡嗡作響,相顧驚駭,緊緊抱在一起。
不知隔了多久,發覺雨勢漸小,但風卻更大了。奔騰澎湃的大潮,一波接一波,似乎直到樓前。風掀窗帷,暗沉沉一片。而在藹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