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微笑,陪張仲襄安步當車地到了望海閣。
望海閣這天沒有客——不是沒有客上門,而是李婆婆體諒女兒,將狎客盡皆辭謝。因此,張仲襄敲了好一會的門,才見雙扉開啟。
藹如在樓梯口迎接,一見面便問:“張二爺,你怎麼有空來?”
“怎麼?我今天就不該有空嗎?”
藹如不知道怎麼回答他這句話,轉臉向洪鈞問道:“你不是到萬大爺家去了?”
“我們就是從他那裡來。”
“是不是說萬大爺的買賣出了事?”
“是小王媽告訴你的?”洪鈞忽然變得機警了,“你可關照小王媽,不要亂說。”
“怎麼?訊息不確?”
“確不確是一回事,有沒有人知道又是一回事。”
藹如深深點頭,表示領悟;從她自己開始,便不談此事,只問:“還沒有吃飯吧?”
“一點不錯。”張仲襄答說:“到你這裡,就是吃飯來的。”
“有,有!我到廚房看看去。”
藹如一扭腰肢,飄然而去。出了房門,便聽見她在說話,是對小王媽有所囑咐:“萬大爺家的事,到底怎麼樣,還不曉得。做大買賣的,頂要緊的是信譽,我們要幫萬大爺穩住!你可千萬不能在外面多嘴。如果有人問起,你懶得答理,就說不知道;願意跟人談談,就說萬大爺財雄勢大,沉條把船,算不了什麼!”
“好!”張仲襄輕讚一聲,翹起大拇指,伸向洪鈞,是心悅誠服地贊藹如。
這是贊藹如識大體,通機警;而洪鈞卻彷彿自己受了恭維似地,不由得就浮現了得意的微笑。
不一會,藹如帶著小王媽來開飯,一把杯閒談,張仲襄又談萬士弘,“老大為人豪爽厚道,實在不該遭遇這樣的厄運!”他說,“而竟然如此,豈非天道無知?”
“也不見得一定就失敗。天道難測,或許有意外的機緣,化險為夷,亦未可知。”
“難!”張仲襄停杯不飲,“船破人亡,明擺在那裡的事實。我真想不出有什麼化險為夷的意外機緣!”
“我在想,”藹如介面說道:“萬大爺為人四海,再厚道不過,不但人緣好,總也交了好些好朋友。就算這一次栽了大跟頭,將來亦總有再起來的時候。”
“對!”張仲襄欣然舉杯,“你這話說得漢。”
洪鈞亦黨心頭一寬。想到自己的事,覺得有跟張仲襄商量的必要,“二哥,”他問,“我是不是緩些日子,再回蘇州?”
張仲襄點點頭:“這很值得斟酌。照道理說,你回蘇州,並不是有什麼急事,似乎應該緩一緩,留在這裡跟老大共患難。不過,照現在的情形看,他託你在上海辦的那件事,倒像是很有關係,甚至是一條退路。”
“那件事”是什麼,洪鈞當然知道,仔細想一想,張仲裹的看法不錯。如果萬士弘真的到了傾家蕩產的地步,有那茶葉莊一千銀子的股份在那裡,至不濟可以股東的身份,親自參加經營,便是有了一個棲身之處。
這樣一想,洪鈞頓覺責任重大,有負荷不勝之感,因而提議:“二哥,我看得要你到上海走一趟。商場的一切,我是外行,怕辦不好這個交涉。”
“這一層,你不必顧慮。對方既然飲水思源,不忘舊思,如今見士弘遭此拂逆,更要感恩圖報。你到了上海,不過代士弘立一份化借款為股本的合約而已。不過事不宜遲。”
洪鈞沉吟了一會,毅然決然地說:“好!我有船就走。”
“我知道明天就有一條沙船回上海。”
“那,我明天就走。”
“來得及嗎?”張仲襄問。
“沒有什麼來不及。”洪鈞答說,“本來還想辦些土產送人,如今也只好算了。”
“這也還來得及。”張仲襄放下酒杯,轉臉說道:“藹如,請你替我裝半碗飯來。我得找人到沙船上去接個頭。”
“我們一起走。”洪鈞接著他的話說:“我先到老大那裡看一看。”
“也漢。我們就在老大那裡見面好了。”
於是張仲襄和洪鈞匆匆飯罷,相偕離了望海閣。藹如原以為洪鈞總有一句話交代,而竟無有;到送他們下樓時,她到底忍不住了,拉住他的衣服,悄悄問了一句:“今晚上你還來不來?”
“要來!”洪鈞應聲而答。話一出口才發覺不妥;萬士弘遭此挫折,困難重重,在他那裡也許徹夜籌謀,豈不是讓她白等一宵?
正想改口,卻讓藹如說在前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