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的匪,正值盛年,四十多歲,長得魁梧結實、滿臉精明。在三界溝他那間軒敞明亮的客廳裡,遼西千里地內頗有名氣的杜大爺,穿一件很紳士味的閃光緞面長袍,水分頭梳得溜光,嘴上一撮日本仁丹胡仔細地看起了信:
閣卿(杜立三的字)吾兄如晤:
久不相見,尚榮常懷雲樹之思。在此特向兄賀喜。東三省新任總督徐大人徐世昌,看重兄長。日前特派總督府審處委員殷洪壽來新會,欲招兄長為官。官職在我之上。機不可失,見字如面。望兄速來。
切切!
弟尚榮專此
杜立三將信看了又看,這才將信隨手置於案上,“啪”地一聲開啟鼻菸盒,用一根護起很長的指甲挑起一段細細的菸絲,送到鼻子前使勁聞了聞。這就接連打了三個噴嚏。在這短短的時間裡,他已經有了主意――不可去。他陸尚榮是官軍的右路統領,我杜立三是什麼,是數敗官軍,讓朝廷切齒痛恨的匪。別看現在和我兄弟相稱,要是翻臉了,還不是水火不容。人頭不是韭菜,掉了可以再長。摸著石頭過河,見水脫鞋,是他杜立三的行事準則。
“這樣吧!”主意已定,他倒也乾脆,對陸尚榮派來的人說,“我杜立三不愛舞文弄墨,回信就不寫了。你回去帶幾句話給我兄弟就行。就說哥哥謝謝他的好意。不過我杜立三野慣了,在山林灑脫,不願去當官。”
杜立三不上鉤,陸尚榮一時想不出好辦法,只好又去問秦時竹。
“大哥,信我是寫了,可這傢伙不上當,怎麼辦?”
“不要慌,果然和當時的歷史情景一樣。”秦時竹胸有成竹的說:“我早把奇兵埋伏下了。這杜立三最聽他叔父杜泮林的話,而這個黑山秀才杜泮林滿腦瓜的封妻廕子思想,為人也迂。我想把杜秀才請過來,然後讓那個殷委員假裝把朝廷招安的意思講一講,只要杜泮林出面,保管杜立三乖乖上鉤。”
“對、妙、好!”聽了陸尚榮的計策,胖胖的殷委員以拳擊掌,高度讚揚陸尚榮的智慧。心中暗想,別看這陸尚榮平時話不多,還真有兩下子。
黑山秀才杜泮林來了,當然秦時竹是出動了自己的老丈人沈麒昌去勸說的,沈麒昌是當地的頭面人物,況且又有總督大人派來的殷委員當面信誓旦旦,杜泮林一聽心就活了。但是事關重大,一時難以下定主意。看杜秀才眼睛轉得飛快,一雙蒼老的瘦手撫摸著下頜一把花白鬍子。陸尚榮笑著說:“杜爺你放心不下是不是?”他一句點醒後,接著來一番以攻為守的話語:“你看我陸尚榮原先還不是團練出身,也幹過保險隊,後來接受了招安,現在大小算個統領;近年來被朝廷招安的馮麟閣原先不也是‘鬍子’嘛,他的‘鬍子’比杜兄弟還大一些呢,朝廷都能容忍,怎麼就容不下杜立三哥哥呢?”
他的這番話算是說到杜秀才心中去了。“好!”杜秀才點了點頭,“我回去後保證陪著侄兒來。”
1907年6月6日,令朝廷無奈的杜立三在叔父杜泮林的陪同下,率精銳衛士10人來到陸尚榮的駐地,陸尚榮聞訊後親自到門口迎接。杜立三很警惕,並不下馬,用一雙鷹眼掃視後確認周圍沒有埋伏後,這才問陸尚榮,“殷委員呢?”
“殷委員在裡面等你。”杜立三叔侄就跟著陸尚榮到裡面去。徐志乾帶領人攔在外面,不讓杜立三的衛隊進去,可杜立三非讓衛隊進去不可,這就又爭執起來。杜立三說:“如果不讓我帶衛隊進去,我立馬打道回府。”
“閣卿兄!”陸尚榮又笑了,“你這是去向殷委員表示歸順朝廷的誠意,帶著衛隊進去象什麼話。我作保你可以不信,難道你叔父――有名的黑山秀才杜泮林作保你也信不過嗎?”
“這個……?”杜立三語塞。
“帶杜大哥兄弟們下去好好招待。”陸尚榮對徐志乾示意,旋即調過頭來,挺紳士地將手一伸,“杜大哥請!”
事已至此,杜立三隻好硬著頭皮進去了。這是一個很有氣派的府第,高牆大院裡但見亭臺樓閣、花園假山,大戶之風盡顯。杜立三叔侄由陸尚榮陪著,沿著一條五彩碎石鑲嵌的花徑往前走去。杜立三暗暗摸著插在腰間的雙槍,心想,大不了今天拼個魚死網破。他是個耍雙槍的神槍手,而且有輕功。他邊走邊看好了周圍的地形,做好了不測的準備。拐過一座假山,聽到腳步聲,又白又胖的殷委員快步迎了出來,一張胖臉笑得很是燦爛。
“這可是杜立三先生?”彌勒佛似的殷委員上前主動伸出手,同他握了握。這就來到客廳,圍著一張橢圓形的桌子依次坐了,有僕人送上來茶水點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