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翼王,上個月已經殺了快四十個,杖責了上百的兄弟。這麼下去也不是辦法。”八月初,楊輔清帶著相當為難的表情向石達開提出了很婉轉的建議。最初的時候,楊輔清也是強硬派,吆喝著殺了動搖軍心的。真的執行之後,看著越來越多怨恨的目光,感受到了中低階老兄弟們的種種躲避,楊輔清覺得人心正在迅速崩潰。這種感覺與他在福建作戰一路失敗之後完全相同。
石達開並沒有立刻說話,整個軍中的反應也和他原本想的不同。在石達開看來,既然跟著天國走了這麼久,而且老兄弟們現在起碼都分了地,怎麼看都已經開始變成西北的住家戶。這些老兄弟還是這麼想回老家,的確有點超出石達開的意料之外。
石達開也知道軍中有人在給其他兄弟送家信,但是不管怎麼問,大家都說不知道。什麼半夜突然有人把信扔進院子裡,或者醒來開門,門縫裡夾著一封信。這話石達開完全不信,怎麼可能有這麼飛簷走壁的高手。若是光復軍真的有這樣的能耐,他們豈不是能直接把太平軍上層一網打盡。明顯是下面的兄弟互相包庇。
嚴刑峻法自然是有用的,那些主動去詢問能否回老家看看,並且堅持要回家的人被處置了。其他人都閉口不言,但是閉口不言卻不等於心裡面就贊同石達開的想法。人心隔肚皮,總不能覺得人想回家,就一刀殺了。石達開真的敢這麼做,兄弟們只怕就敢起來推翻石達開。
這件事若是就此打住,那等於是前功盡棄。這件事若是繼續追查,只會激起更大的怨望。楊輔清有過眾叛親離的感覺,石達開乾脆就在廣西經歷過眾叛親離,二十萬大軍轉眼間就跑了十幾萬。那種感覺是石達開再也不願意經歷的。
正在想著該怎麼避免這種事情再發生,忠王李秀成前來求見。見到石達開之後,李秀成直接說道:“丞相,我在軍中發現一件事。”
原本太平軍中丞相的地位雖然高,卻是在各種有爵位的人之下。現在丞相終於回到了中國傳統的地位,朝廷裡面只剩下兩位丞相,地位在其他官員之上。被李秀成稱為丞相,石達開雖然感覺不太習慣,卻也沒有在意。他問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陝西當地從軍的很多人最近卻是請假回家。甚至還有不辭而別的。我倒也仔細打聽過,陝西兵裡面很多人說我們要和光復軍開戰,大家擔心太平軍打不過光復軍。若是太平軍敗了,他們加入太平軍,家裡面的土地只怕會被光復軍給沒收。所以陝西兵軍心浮動。”
太平軍到陝西的時候有將近二十萬人,這些人在太平軍裡面佔據了絕大部分官位。雖然西北也有不少人投軍,大多數都只是當兵的。即便如此,二十萬太平軍裡面很多人現在只混了個小官。西北當地人對此已經是頗為不滿。不用想,石達開就能猜到這是韋澤搞的手腳。
楊輔清更是罵道:“韋澤這廝如此陰狠,我怎麼以前就沒看出來呢!”
石達開沒有加入咒罵韋澤的行列,他問李秀成,“忠王你覺得該如何應對?”
李秀成自然是傾向林鳳祥的,不過他這次並沒有直接找林鳳祥,而是前來找石達開。聽了石達開的問題,李秀成答道:“此時若是對陝西兵動手,軍心只會更亂。若是真的想破了當下的局面,大概只有先發制人,對光復軍動手,打幾個大勝仗出來。軍心自然能穩固。不然的話,我等在這裡對兄弟們動手,兄弟們心懷不滿。只要一兩次敗仗,老兄弟們還好說,陝西當地人只怕就會跑個精光。”
不管是石達開也好,楊輔清也罷,他們都考慮過這個辦法。光復軍步步緊逼,背後依仗的其實是大家覺得光復軍對上太平軍會勝利。太平軍高層們還好說,如果失敗的話就會失去到現在好不容易得到的權力與地位。可太平軍中下層的想法就完全不同,既然怎麼打都只會失敗,大家憑什麼要白白丟了性命。
石達開並沒有立刻回應楊輔清與李秀成。他這三年來都肯輕易動洪秀全定下的制度,其中最重要的就是拜上帝教。拜上帝教還在的話,即便是大家沒了爭霸天下,奪取全國政權的可能。可太平天國好歹還有個地上天國的口號。這說法好歹能和保家衛國聯絡在一起。
如果把拜上帝教給完全拋棄,那太平天國能夠凝聚人心的只剩下爭霸天下。爭霸天下這東西是要看局面的,局面有利的話,自然是誰都要來插一腳,為以後升遷混個功勞。局面一看就是大大不利的話,這太平天國就只是一眾王公大臣的太平天國,下面的兄弟為什麼要給太平天國陪葬?
韋澤很明顯就是看到了這個問題,他不針對上層勸降,而是針對下層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