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知道一會兒就有家宴,夫妻兩個隨意吃了三兩塊點心解饞就不再動了。楚沁將雙手枕在頭下、仰面躺在床上想事,裴硯無所事事地坐在床邊陪著她。見她安靜了很久,他便問:“在想你外祖母的事?”
楚沁“嗯”了聲,目光仍凝視著幔帳頂子沒動:“我在想,我外祖母一輩子都是那樣嚴厲的,不僅是對我,對我母親也一樣。所以不論你今日說了什麼,她都未見得能聽進去。”
“我知道。”裴硯點點頭,略作沉吟,又問,“你恨她麼?”
楚沁一怔,嘴巴撇了一撇:“不恨吧。”說完就是一陣子沉默,繼而一聲嘆氣,聲音變得更弱,“我也不知道。”
她自知外祖母做的一切都是為她好的,可是從前的那麼多痛苦也不是說忘就忘的。
她說罷坐起身,蜷著腿看看裴硯,神情有些苦惱:“我若恨她怨她,是不是很不孝順?”
裴硯搖頭:“不必想這些。”他邊說邊伸手將她攬進懷裡,她就勢躺到他膝上,他立時手賤起來,雙手一起撥弄她額前的劉海玩。
這樣的舉動若放在幾個月前必能讓她一躲三尺遠,但現下她已經懶得計較他的小動作了,就由著他玩,他邊玩邊平靜地續道:“我時常覺得那個‘孝’字帶來的擔子太重,好像只要長輩心思是好的,行為再如何不可理喻,晚輩都必須體諒。可其實不該是那樣,有時候傷害了就是傷害了,憑什麼不能記仇?”
他邊說邊看她,忽而注意到她一雙明眸目不轉睛地盯著他看,便不由一笑,一隻手掌捂住她的眼睛:“所以你外祖母這事……你若能不計較,那自然好,我於你家而言終是個外人,你若與長輩相處和睦,我來的時候就更自在,何樂而不為?但你若心裡不舒服,那也沒什麼,左不過以後少走動,回門時也可以避著她不見,這和孝不孝順不相干。”
他一邊說,一邊將懸在她眼睛上的手掌左右移動,感受她羽睫帶來的細微觸感。楚沁本在脾氣很好地忍著,但被他弄得睜眼也不是閉眼也彆扭,終於不肯讓他玩了,雙手將她手腕一攥,把他的手挪開:“這麼向著我?”她輕輕一咬嘴唇,“其實你若覺得不合適,大可直接告訴我,不必為了哄我開心就這樣說。”
本朝是極重孝道的。楚沁心裡在想,若他對此介意,她不是不能在外祖母面前服軟低頭。這並非因為她不想跟他生隙,而是因為……是因為她覺得現下在她心裡,他比外祖母更重要了。
他對她而言,越來越重要了。
裴硯眉宇輕挑,好笑地看著她:“我在你眼裡這麼愛哄人嗎?”
“……”楚沁盯著他,“說正事呢,你不要打岔!”
“哦。”他輕嘖一聲,旋而搖頭,“我說這些不是為了哄你開心,是想讓你一直開心。人生在世就這麼幾十載,稱心如意是最重要的。不管是婆家人還是孃家人,只要你不願意見,咱們都可以關上門把他們擋在外面。”
楚沁一下子笑了,她舒了口氣,雙手揉起了他被她攥住的手掌,玩得出神,不再說話了。
日後該如何與外祖母相處這事她一時還拿不定主意,因為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怎麼想。只是他的話很讓她安心,有他這話,她也就不覺得有什麼為難了。
裴硯原是有心想等她的說法,但看她不語便也不催,隨她把玩他的手。她纖細的手指劃過他掌心的紋路,劃得他發癢,他的手就突然抬起來扣下去,將她整張臉都蓋住。
“哈哈。”楚沁又笑出聲,試圖掰開他的手,“別鬧,我妝要花了!”
裴觀:“花了我幫你重畫。”
“……”楚沁暗暗磨牙,“再不拿開我咬你了!”
“行啊你咬……噝,哎你還真咬!”
這般說笑打鬧地過了兩三刻,前頭的宴席便備好了。留在外頭的清秋進來稟了話,二人理了理衣裳就一道出門,去前廳用膳。
到了廳裡楚沁就聽說,外祖父母傳話說有些累,就不過來了,讓他們好好用。
她禁不住地睨了裴硯一眼,裴硯回視過去,滿臉都寫著無辜。
楚沁垂眸忍住了笑。
她其實瞧得出來,外祖父母突然說不過來多少是跟這事有關係的,不說在生他們的氣也起碼是心裡有點彆扭。
可她自然不怪他。不太厚道地說,她心下還很有些有人撐腰的愉悅。
是以眾人便各自入席,楚家不比定國公府那樣人丁興旺、旁支眾多,府門之內就是一個簡單的小家庭,家宴便也免了什麼男女分席的規矩,一家人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