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排對面的少將身上,專注中有種深切的凝視。
單一海順著他的目光,做傾聽狀,腦子裡卻一句話也無法容納。他一下子就被沙化掏空了,一切都是空白,滿滿的空白。
第54節:戈壁兵陣(1)
◎戈壁兵陣
戈壁……海。
暗黃色的如同浸滿毒液的天空,低暗著。
各色雜種石頭的沙地。
單一海坐在越野車前座,有些心驚地看著一掠而過的戈壁。他絕對沒料到,外表看似平靜甚至空曠的大戈壁,會有這麼多讓自己坐立不安心驚膽顫而又躁動不寧的感覺。起初,戈壁像個不動聲色的巨大空洞,越往深處走,越讓人難以捉摸。先天的石頭,被一種神秘的力量操縱,均勻地擺放在乾硬的沙土上,呈現著各種各樣的形狀。它們遼遠地向前延伸著,由於沒有明顯的路標,汽車的快速馳進僅是一種感覺,彷彿仍在原地,令人無法區分是在前進還是在後退。感覺像馳行在一個偌大的空洞中,沒有時間,也沒有距離,甚至沒有終點。天際開始蒙上一層暗褐色的黃,伸手摸去,感到滿手都是灰塵。浮塵的顆粒像空氣一樣浮在戈壁上,不往下落也不上浮。鼻腔中一會兒便嗆滿了這種乾燥。他忍住不咳嗽。這種浮塵他經歷過,沒想到剛一進入戈壁,便遇上了它們。
戈壁讓他再次感覺出自己的渺小。
自打一進入這塊戈壁,那輛破吉普車就像個冷熱病患者,全身風吹似地抖晃。先是方向盤一遇到個大坑,就抖得無法握住,只得熄火後重新啟動才能恢復正常。就這樣走走停停躇跚了一整天,還沒走出100公里。他都快被這破車給氣麻木了,他只是儘可能地把目光瞄向夜間中的戈壁只是這種奇蹟隨著夜幕的快臨,已變得越來越不可能。
單一海抬頭瞥了一眼一直飄在浮塵中的那顆太陽,它就掛在車窗的左邊,似一隻失去了電力的燈泡,散發著一點點粉紅色的光。戈壁上散生的紅柳、沙蓬,被染成暗紅色。他的心裡咯噔了一下,已經出來12個小時了,但到現在卻似乎仍是漫無邊際。他抬手示意,司機吱地把車停下。
單一海回過頭,衝坐在後座上守著視窗瞭望的馮冉和王小根,說:“放水。”便開啟車門走了下去,腳一落地,全身便舒服地痠疼著,身上的骨節咔咔作響。
“這狗日的戈壁都快把人抖散了。”仰躺在粗硬的戈壁上,馮冉有氣無力地咒罵著,敞開的領口被風沙打得骯髒不堪,毛茸茸的鬍子上全是塵土,一雙大眼睛此時在濃眉下清澈潔淨。才十多個小時,戈壁就讓這傢伙粗野了起來。
單一海想:再過幾天,這片戈壁還會讓你變成真正的男人。當然,也有燻成女人的時候,如果你害怕它……
他凌晨5時趕回古城遺址,馮冉早就等候在他的帳篷前。單一海看到他已把自己的行李打好,乾糧堆放整齊,心裡隱約閃出一點滿意之色,當下就定了帶他去,再帶一個,那就是王小根吧!人越少,麻煩就越少。他希望帶去的都是可以幹活的人,而不是人數。實際上,我一個就已足夠,他在內心裡遺憾。
單一海回望四周,焉支山已遠遠地隱去了自己的身影。戈壁四周是一層層霧狀的東西,它們穹隆般地覆蓋著戈壁,像一面翻扣的大鍋。沒有一絲風,到處都駭人般地寂靜著。這之前也許有一隊駝隊或野狼走過,乾硬的糞便在腳下,比卵石還硬。從來沒有什麼徵兆預示時間,這裡沒有時間,這裡太空了,空得似乎只有他們自己。
王小根翻出一隻高倍望遠鏡,認真地四下了望。他忽然發現什麼似地,用望遠鏡凝住一個方位,嘴巴驚訝地張開著。
單一海看出異象:“發現什麼了?”
“媽的,這鬼地方居然還會有牛啊!你看,那牛多大啊!還有紅色的毛髮……”王小根驚奇地低呼。平常在家裡見慣了的東西,到了這兒,卻幾乎成了罕物。
單一海拿過望遠鏡,向前凝視。高倍望遠鏡中的景物真清晰,他讚歎著,那片遙遠的景物立即被拉了回來,鏡中閃現出一片小小的胡楊林。那個被王小根稱做牛的畜生,此時正佇立在胡楊的邊兒上,聳著一雙瘦耳,似在傾聽般地望著他,他被那種凝視給驚住。牛的眼睛不會這樣充滿著深深的慾望。單一海調動焦距,那雙眼睛更近地出現在他的眼前,幾乎可以聽清它的呼吸。他深深地在心底與之對視,因為處於一種侵略般的注目而使其更像一種窺視。他不由感嘆望遠鏡的另外一種功能,便是給人多了一種視角而且不會驚動對方。
那雙眼睛閃著琥珀色的光,它此時溫和地眨巴著,繼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