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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部分

路留心細訪問:“何處有香蓮庵否?”豈知訪了十餘日,除了半橋卻之外,竟別無名香蓮的庵,踏破鐵鞋無可覓,只得將此間心事暫以丟開,且往前途再訪水園訊息如何,在路無話。

是日,船到城中已是下午時分,將船泊定,遂欲上岸向水園而來,又止足道:“不可!此去若遇佳人,我雖無懼於彼,不免多一番周折,不如挨至晚間悄伏進內,徑至香閨與二美一會,就可相機行事。”主意已定,只待晚間用過夜餚,然後上岸行去。少頃捱到更次,一輪明月早已東昇,遂令家童在船中看守,獨自一人步上岸來。因時當暑夏,街上納涼的人尚爾喧鬧不絕,只聽得吳歌處處閒話嘈嘈。

約行裡餘已到水園,門首已緊緊關上,遂縱身跳入園中,見一輪皓月映照當空,幾如去年聽琴討約之夜,而舉目細睜則園中景況非昔日之可比矣,但覺竹塢松軒,煙霞寥落,琴臺酒榭,風露飄零,蛛綱交盈,處處絲懸;暗室蛙聲不絕,嘈嘈響亂荒池,數叢嫩竹猶存,幾樹長松青青,如舊徑荒苔,滿臺塌階,一院落花,誰是憐香之客。五更殘月,空聞驚樹之鳥,暗暗驚道:“我去歲初冬至此,見園中樓閣崢嶸,亭臺環繞如入瑤池仙島,疑世間無此華麗名園,乃未及一載而忽竟如許之塵草蔓,想此中定有變故,二美難保無恙矣。”

一路行至內園,步至水雲二美所居之樓,見門窗緊閉寂無聲響,停立久之,不禁懷人感舊,悲從中人,沒奈何一步步回身出外,月下之下望見梧桐樹下有二美在彼玩月談笑,花春一見不禁疑喜交集,上前仔細一認,知二人非別,一即是水青蓮,一即是雲素馨,遂欣然相見道:“我那日被石泉兄迫趕,無處逃生,向池中跳下,不料暗有仙人相撥得保殘生,未知二卿何以得脫其毒手,今日仍得與小生一會,誠快事也。”

那二美俱揮淚道:“妾有痛腸歡剖,但恐言之駭君,故未敢相告。”花春道:“卿有何言不妨明說。”素馨泣道:“那日郎君下樓,水賊追尋不見,遂厲聲大喊,上樓手提三尺青鋒,欲將妾斬首。小姐在旁力勸他,竟先把小姐一劍,然後將妾刺死,可憐妾與小姐以憐才一念,霎時身喪青鋒,在妾不蒙憐憫,亦何足怨,只恨他不念同胞懷,亦忍肆其殘毒,天良滅盡,所以有全家抄戮之報也。尤可恨者,死後不為殯殮,竟將妾與小姐同埋於梧桐樹下,君倘念去年一夕綢繆,則埋土之死骸,望君留意耳。”

花春聞言知二美已經遭害,此是鬼魂,然心中卻毫不懼怕,唯是悲號痛恨而已,謂二美道:“爾既物化,雖僅有其靈,已無其形。然天下情之所摯,則一國魂魄之靈可結而成血氣之形,故古來荒丘朽骨亦自多情,香魂非無慾念,其化形骸以會風流,幻聲氣而成雲雨者,固往必有之矣,二卿其有是意否?”青蓮素馨道:“空結冤家應悲,今世欲償孽債,且待來生。陰陽有隔形魄難交,未能從命耳。”言畢倏然不見。花春嘆道:“二美玉容依然如舊,而芳魂渺渺竟不能一敘風流,恨何如也。我憶去年在此背難,紫雲仙師度我出園,曾謂予二美處,自當救援,不致喪身,可祈後怎會何以竟有如許之變,詎明知壽數已終不可挽救,固以此言撫慰予心,其謂後會有期,其即夜之會是乎,能不令人愴感無已。”行至園門仍將身縱出,步回船內,愁難成寐,想道:“石泉仗勢逞兇,行為顛倒,以致全家斬戮,所以園中如此景況。從古滄桑變幻理有固,然亦無足異,只恨二美為我殺身,回憶從前令人寸腸俱裂。”

是夜神思恍惚,不多時城戶雞鳴,蓬窗色曙,船家起身煮飯,用過晨餐開舟行去,路過鄉,卻覺井煙離舍處處成家雞犬桑麻。行了一日,爾時天光漸晚,但見綠樹蔭濃,斜陽遮古道,青苗葉潤溝水響溪田,盍婦筐欲返,樵夫荷實歸來,魚網高掛泊捍邊,日搖網影,牧笛閒吹驅犢返,風送笛聲禪噪堤,楊拽殘聲兮斷復續,蛙鳴池草始一唱兮和遂群。花春在艙中懸窗倚望,甚覺風景可人,正觀玩間,見傍岸有一座草菴上面懸著一匾額,因年久月長外面的染漆盡皆零落脫下,只剩得中間有一個蓮字尚見模糊字跡,花春想道:“現有一個蓮字在上,是香蓮庵也未可知。仙機上雲:遠祈何須問,東西不必盤。莫非悟凡遠避在此乎?”遂命船家停櫓繫纜上岸一訪。

步進庵中見殿上門窗塌損,佛像塵蒙,是一個數年不修整的荒庵。少頃出一個年逾花甲的老尼僧來,花春上前問道:“此間可正是香蓮庵麼?”尼僧答道:“這裡是白蓮庵,相公何以問及?”花春道:“因臺額上有一蓮字,小生看不明白,故偶意問及,未知其庵中有幾位師父在此?”尼僧答道:“本來庵有四、五人,只因此庵塌損,募化無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