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真挖到地道了。日本兵一邊衝著地道亂叫,一邊從身上拿出毒氣筒,扔了進來。毒氣在地道里四處蔓延,又從別的地道口、出氣孔冒了出來,於是又有許多洞口被敵人發現。
據倖存者回憶,地道一挖開,人們覺得眼前一亮,忙往地道深處擠。接著聽見上頭日本人在哇啦哇啦叫,然後只見“嗤”地一聲,掉下個冒煙的筒筒。地道里的人,包括戰士,大多是頭一回見這玩藝,誰也不知道這是毒氣筒,還以為是塊燒著的木頭什麼的。接著就聞見一股辣椒味、火藥味,還帶著甜味。然後就覺得喘不過氣,胸口憋得像壓著塊大石頭。眼睛直流淚,直流清鼻涕,這才悟過來是小鬼子要用新花招殺人了。頓時,洞內混亂起來,人們東走西撞,爭著往洞口擠。但地道內空氣不通暢,人又太多。
毒氣很快就發生了效用。很快洞內咒罵聲、呻吟聲、呼喊聲,攪成一團。有的大罵日本鬼子,有的呼爹叫娘。這會人們中毒已深,全身發燒,都覺得透不過氣,一個個緊靠著洞壁,倚在泥土上。時間不大,咒罵聲、呼喊聲漸漸沉寂。只見中了毒的人一個個雙手在胸口抓來抓去,有的在地上打滾,然後一批批窒息而死。
倖存者說,在洞裡被燻死的,以老人、婦女、孩子居多,一來是因為這些人抵抗力更弱;二來是因為他們下地道早,自然也就待在空氣更不流通的地道深處。倖存者講,當時洞裡躺滿了被燻死的人,有的地方二三具屍體倒在一起,把地道都堵住了。有的是一家子死在一塊,像北疃村的王牛兒,帶著分別為十歲、八歲的兩個兒子,死在一塊。據倖存者回憶,當時兩個孩子還直叫娘,王牛兒說:“別叫你娘了,她還不知死在哪兒了,咱爺們死在一塊吧。”北疃村的李菊,懷裡抱著個不滿週歲的孩子,孩子還正吃著奶,就這麼死在洞裡。後來去掩埋屍首的人說,還瞧見一位五十多歲的婦女,仰著倒在洞裡,兩臂一邊挽著個10歲左右的女孩,都死了。日本兵把毒氣筒扔下去後,都停止了叫喊和打槍、一個個很有興趣地聽著地道里的動靜。
5月16日至6月中旬:“剔抉清剿”(5)
因為日本兵也不知道毒氣筒的威力,更不知道能不能在地道里起作用。據說,大江芳若大隊出發前,曾要求士兵要尋找機會實驗毒氣筒在對付地道中的使用方法,並在作戰完畢後上報使用的經驗。
一些離洞口比較近的人,中毒較輕的人,掙扎著爬出地道。鬼子怕地道里毒氣不散,不敢下去,但強迫抓來的民夫下去,把昏迷不醒的人拖上來。地道口外頭到處是鬼子,一見人爬出來了,有的順手就是一刺刀,僥倖未死的,又被鬼子大皮靴一踢,“開路的,”押到房裡看守起來。
這些在洞裡沒給毒氣燻死,爬出洞口時未讓堆在洞口的柴火燒死,出來後又未被刺死的人,可謂幸運兒了。然後,接下來等待他們的,就談不上還有什麼幸運了。下面,讓我們來看看幾位倖存者的回憶吧。村民王文雪的回憶:那天下午,我滿身泥土,滿臉眼淚鼻涕,一歪一斜地被鬼子給押到朱根德家的南屋裡。屋裡已有三四十人,也都是一臉眼淚鼻涕、滿身土,個個張著嘴,呼吸短促地癱在地上哼哼著。我一看就知道這些人和我一樣,也是中毒後從洞裡爬出來的。
我進來後,鬼子還不斷往裡押人,有的不光中了毒,頭上還流著血,大概是叫鬼子給打的。到天黑時,屋裡一共押來七八十人。人挨著人,屋外有鬼子站著崗。
中了毒氣的人,渾身發燒、口渴難忍。鬼子卻偏不讓喝水。這一夜,陸陸續續死了16個。活著的人,默視著那16具屍體,都在想自己不知什麼時候死。
第二天(5月28日)鬼子吃過早飯,就把屋裡還活著的人全趕了出來,就站在朱根德家的院子裡。四周是鬼子。一個翻譯官過來說:“誰換上軍裝就能活命,不換就死了死了的。”
我當時心想,這小鬼子讓咱這百姓換軍裝幹嘛?換上軍裝,也許說我是八路,要殺了我!翻譯官問了幾遍,見大夥也不說換也不說不換。就又叫道:“願穿軍裝的留在西院,不願換軍裝的到東院去。”然後鬼子挨個把人拉過去,翻譯官問:“換不換?”有的回答:“不換!”就讓鬼子一把推到東院去了,有的遲疑了一會兒,說“換。”就留在這院不動,回答說換的人多。
回答說不換的只有16個人,我是其中的一個。這些人便都給押到東院來了。
一進東院,就瞅見山藥井邊上倒著兩個人,走近一瞧,是本村的許根柱、許福山。都已經死了。大夥心裡正難受,又瞧見有個一臉殺氣的鬼子提著一桶水進了院,把洋刀在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