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曜苦笑道:“我發現你比當年還要英雄氣短。”
葉翔悠悠道:“人生百年,倏忽而逝,我們竭盡心力所能抓住的,不過一個一生鍾情的愛侶,幾個生死相伴的兄弟,其他的,又有什麼值得我們留連的?”
白天曜望著那錦繡河山,雙手呈環狀,緩緩在空中滑過:“三弟,你看見這周圍,是什麼了麼?”
葉翔知道他所指的,必是萬里河山,卻道:“我看到了遍地屍骸,血流成河。我看到了一將功成萬骨枯,生民無計樂樵蘇!”
白天曜吸了一口氣,苦笑:“難道,你就不想給子孫留下點什麼?”
葉翔淡然道:“我父親留給我開天盟,我自認還算有點能耐,可一時疏忽,險些全軍覆沒;前朝奪得天下,不過五十餘年,便被重臣奪位奇Qīsūu。сom書;如今的北周,才三十年建國曆史而已,我瞧它的運數,也快盡了。”
白天曜不以為然,道:“那是因為目前正處於亂世,山河動盪,若是江山一統,固若金湯,則千秋萬代,未必不行。”
葉翔笑道:“秦帝橫掃六合,兼併天下,何曾不是一統?他還想流傳萬世,因此自稱始皇。結果如何?二世而亡。大隋亦只存了二世。其他漢唐雖是傳了數百年,也不過幾十世而已,哪裡來的千秋萬代?”
白天曜緘默片刻,道:“即便不能千秋萬代,能夠標炳史冊,也不失為一件樂意。”
葉翔喃喃道:“無數血肉屍體之上的標炳史冊?”
白天曜不耐煩了,抬頭問道:“三弟,你打不打算幫我?”
葉翔黯然笑道:“幫,當然幫。即便我只想帶了我的飛飛翱翔天下,也得先將她救出再說。——或許你是對的。得美人與得天下,一樣得付出代價,血的代價。”
高地上朔風正勁,掠過樹梢時,有尖銳的嘯響,細聽來,如同垂死之人陣陣疼痛的嚎叫。
那前方廝殺的戰場中,到底有著多少條人命,正在做著垂死掙扎?
大長長身闊步飛奔過來,在二人面前屈身稟道:“城門甚是牢固,又有司馬澄親自督戰,守軍甚是頑強。江陽侯久攻不下,傷亡慘重,叫人請問二位公子的意思呢!”
葉翔望了白天曜一眼。
白天曜卻緩緩盤膝坐了下來,笑道:“大長兄弟,怎生不見你那位丁香姑娘?”
第四十五章 暗祭(一)
大長居有些忸怩,訕訕道:“這個戰場之上,刀槍無眼,我不敢帶她來,把她寄在京城一位朋友家啦!不過她性子也急呢,鬧著和我說,皇宮一破,她要第一時間去找她家的小姐呢。”
葉翔想著這對活寶主僕搞笑場景,也不禁微笑。
大長答完,才覺有些不對,嗯了一聲,道:“啊,方才說什麼來著?我們要不要去幫著攻城呢?”
白天曜望向葉翔,道:“三弟,先撇開你那些俠情仁心,你覺得現在我們便去相幫,合適麼?”
葉翔黯然片刻,道:“你回去稟告江陽侯,就說我前兒刺殺定武侯時牽動了舊創,一時未復,白大哥正在幫我療傷,讓他再多頂一兩天。我的傷勢一復原,立刻帶人去相幫。”
雙方都未曾到兵困馬倦之時,此時開天盟鐵血軍去相幫,雖然一樣可以克敵制勝,卻難免多犧牲些弟兄性命了。何況不到司馬澄、江陽侯強弩之末時,又怎能顯出鐵血軍、開天盟如初發之硎的威力難擋?
大長應諾而去。
白天曜卻笑了:“三弟,幸虧你不是那有心天下的人。”
葉翔淡然笑道:“否則,想取我性命的,絕不止司馬澄一人。”
他說這話時,語調之中,已是蕭索異常。
所謂的兄弟結義,一旦加了名利二字,那什麼同生共死,什麼富貴與共,便全都虛無飄緲起來。狡兔死,走狗烹;飛鳥盡,良弓藏,正是對功利之下的君臣兄弟關係的絕妙寫照。
如若葉翔今日也有奪權之心,白天曜會不會在奪權成功的第一時間,便將刀子捅進他的後背?
無論衝著葉翔的才能,還是糾纏那麼多年的愛恨恩怨,他都有十足的理由,去取他的性命。
葉翔相信,白天曜想要美人,也想要天下。
只是葉翔還是想不通,白天曜憑什麼認定,他可以將司馬震壓下一頭去,掌握北周的至高權勢?便是他將司馬震壓下,又如何能製得住那號稱置身事外的李天靖?
李天靖忠於的是北周朝廷,北周的皇室,不管哪個當皇帝,他都不會有意見。可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