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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部分

我嘆息著回答:“你剛剛神志有點不清醒,我幫你冰鎮一下。”

官大娘抹了把臉,掏出手絹,擦脖子上流下來的水滴。

她的眼中充滿了迷茫,擦水時若有所思,動作有一搭無一搭。

我繼續告訴他:“大娘,你說了太多話,但我想告訴你,在醫院那天早晨,你只不過離開了十分鐘,再回來以後就變成了另外一個人,說的話完全是我太爺爺夏神州的口吻。可惜,他藉由你說的話沒有什麼建設性的內容,只是在回憶一樁陳年舊案。他說的事已經過去八十年了,事關抗日戰爭,今天再拿出來說,已經沒有任何意義。”

“夏神州,夏神州……”官大娘喃喃地重複著太爺爺的名字。

門外仍舊寂寂一片,殷九爺等人未見蹤影。

我忍不住焦躁起來,深怕那冰棺中的怪蟬再有什麼異動。

“夏神州的話從我口中說出來……如果他即是我,那我又是誰?”官大娘輕輕地問。

我無法完全領會這句話,官大娘當然是官幼笙,曲水亭街乃至濟南老城區最出色的走無常。她的聲音和樣貌為老城區的百姓所熟悉,很多人即使不認識當今的濟南市長,卻不可能不認識她。

“大娘,你今晚是不是太累了?”我問。

官大娘嘴角動了動,無聲地點頭。

“那好,咱們還是等殷九爺他們來吧,我先去燒壺水,他們來了再沏茶。”我說。

這些老房子沒有接通天然氣,燒開水只能用電壺。

我走進西屋,擰開水龍頭接水,然後把電壺開關開啟。

隔著窗欞,我看見官大娘倒揹著手在靈棚裡踱步,不時地長吁短嘆。

“她是誰?我是誰?每一個人都有名字,但名字只是代號,可以叫張三也可以叫李四,但從本質上說,我到底是誰?”我也忍不住沿著官大娘的思路繼續思考。

她在走無常的過程中,經常遊走於生與死的灰色邊緣,在某些時候處於“人”與“非人”的交界處。後退一步,將回到“人”的世界裡來,向前一步,則墜入“非人”的深淵裡去,當真是每一步都走得戰戰兢兢。所以說,走無常這種職業並非人人都能入門,也需要極高的天賦。

猛地,官大娘踏出靈棚,向西屋走來,最終停在窗外。

“大娘。”我叫了她一聲。

她沒有應答,而是挺直了背,視線筆直地穿過窗欞,射在我的臉上。

“我知道我是誰了,我是桑青紅。”她說。

那個名字似乎頗為熟悉,我腦筋一轉,想到族譜中記載過,桑青紅是太爺爺年輕時的紅顏知己。兩人相遇時,太爺爺已經有了家眷,而這位姓桑的奇女子又不甘心與另一個女人分享太爺爺的感情,遂退而求其次,只單戀,不嫁娶。

按照山東百家姓的地域劃分,“桑”姓出自於東營廣饒一帶,著名的旅遊景區萬桑園就是桑氏一族的發源地。

我苦笑:“官大娘,我真是被你繞糊塗了。”

太爺爺與桑青紅是男女好友,太爺爺死於抗日之戰,靈魂曾依附在官大娘身上。那麼,官大娘是“他”,就不可能再成為桑青紅。況且,桑青紅只在族譜中出現過一次,別處再無記載,其靈魂又怎麼會突然出現?

“今日回想,仍然能體味到那刀光劍影一戰的慘烈——”官大娘沉聲說,“國士不死,大國不滅,傾城之下,神州無敵。他夏神州是頂天立地的奇男子,如果沒有桑青紅,誰還能畫下那一戰的風采?歷史長卷如雲煙,沒有他夏神州,敵寇的陰謀也就無人能破,我泱泱大國的國民全都戴上‘外國奴’的黑帽子……神州無敵,忍者授首,好啊,好啊……能親眼目睹那一戰,就算血濺疆場,又有什麼可惜的呢?”

我從她話裡發現了重要的線索,立刻追問:“桑青紅畫下了太爺爺終極一戰?那畫卷現在在哪裡?”

如果有畫卷為證,則我家應該被評為抗日世家、民族英雄,太爺爺的英雄事蹟應該被鐫刻在抗日英豪紀念館中,受千萬人膜拜景仰才對。

“沒錯。”官大娘點頭。

“那畫卷在哪裡?”我重複追問。

官大娘舉起右手,五指張開,在空中猛地一抓,然後迅速攥緊,放到鼻子下面輕輕一嗅。

這種奇術典籍中也有記載,被稱為“聞風辨器”,也被稱為“捕風術”或是“捕風捉影術”,其本質原理是透過空氣中的微小變化去感知事情發展,與官大娘此前使用的“看香術”有著異曲同工之妙。

官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