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父為何離開傅家橋,族長您最是清楚不過。不是小子執拗,實在是不敢違了先人遺願。畢竟爹爹自幼長在這傅家橋,即便如何心傷,也絕不願看見有族人受苦。現在既然奸人願意交出傅家財物,青川做主,便將這財物盡數交予族裡公用,請族長派了得用的人明日一早便去接收吧。青川不孝,惟願父母能夠地下安眠,早日送他們返回順慶罷了!”
聽傅青川如此說,本是議論紛紛的眾人頓時全都啞然。人們臉上或惶惑、或慶幸或茫然,卻都把眼睛投向了葉氏——
方才這傅府老夫人說的清楚,這傅青川明明是個忤逆不孝的浪蕩公子罷了,怎麼好像有些不一樣啊?
葉氏卻登時臉色慘白——再料不到傅青川竟給自己來了個釜底抽薪!自己這輩子就是死也不願意放手的,一是傅家的財產,二是傅夫人的身份,沒想到卻被傅青川一下全都堵死!
“四弟莫要說笑。”一個清雅的聲音在外面響起,卻是傅青軒,上前一步,扶住葉氏,定定的瞧著傅青川,“有我和你二哥在,爹到底葬在哪裡,還輪不到你做主!”
43 安東之行(十一)
葉氏也馬上明白過來;傅青川所謂捐出全部家產給族裡;是有一個先決條件的,那就是遷走父母靈位,若然能阻止得了他遷墳之舉,把所有財產充公之說自當作罷。
當即定了定神;有些勉強的笑道:
“都是一家人,川兒何必說這般賭氣言語,你大哥雖然沒了,可還有二哥、三哥——”
“不許再提我二哥。”傅青川瞪著那母子二人;目眥欲裂;“你們,不配。”
說著,忽然排開眾人,大踏步走向自己的馬車,從裡面捧出一個青瓷小甕,面對著傅青軒高高舉起:
“傅青軒,你敢不敢把剛才的話對著二哥再說一遍?”
“二哥,二哥,在哪裡?”傅青軒眼睛死死的盯著傅青川抱在手中的小甕,機械的上前一步,卻又迅疾站住,張皇的左右看著,好像有什麼極為可怕的事情正在發生。
葉氏愣了一下,卻旋即大喜過望:傅青川手裡的,可不是裝家人遺孤的骨罈!那豈不是說,傅青羽,也死了?
傅青羽可是舉人的身份,自己本來還擔心,若是傅青羽回來了,事情怕是會有些棘手,沒想到傅二郎竟是已不在人世!
傅成峰,你怕是絕沒有想到,你三個兒子,現在只剩下一個毛還沒長齊的小子傅青川了吧?
對付這麼一個小子還不是措扁捏圓,全是自己說了算?
“你這裡面,裝的,是什麼?”傅青軒瘦弱的身軀微微抖了下,上前一步,伸手就想去碰傅青川手中的青瓷壇,卻被侍立在傅青川身邊的阿旺攔住,狠狠的一推,紅著眼睛道,“別碰我家二公子,你不配!”
傅青川也不理難掩喜色的葉氏和麵色慘白木偶一般的傅青軒,對著傅元陽慘然一笑道:
“傅青川再拜族長老大人,望族長大人能允了青川方才所請,讓家兄能入土為安長伴父母於地下,傅青川感激不盡,必將家中財物盡數予以族中公用,絕不反悔!”
霽雲一旁扶著傅青川,一指廳堂上“耕讀傳家”四個大字對傅元陽道:
“早聽說傅家橋耕讀傳家,生性最是淳樸,老族長也是一世清白,威望頗著,傅伯父雖是人在順慶,也常用此四字教導幾位兄長。不管是故去的大哥、二哥,還是我這三哥,在記著這條家訓之時,也時刻記著傅家橋的香火之情。俗語有云‘莫欺少年窮’,我三哥現在雖是被奸人所害,落魄如斯,可世間事最難預料,誰能保證我家三哥就會困窘一世!還請老族長三思,切莫被小人矇蔽,若然鑄下錯事,則悔之晚矣!”
傅元陽這才明白過來,這小孩子竟是在威脅自己,當即冷笑一聲:
“好一張伶牙利口!區區一個秀才罷了——”
“現在是區區一個秀才——”霽雲朗聲一笑,“只是以我三哥之才,將來會連中三元也不一定!老族長切莫只顧眼前利益,眼光還是放長遠些好!”
此言一出,不止傅元陽,便是傅青川也怔了一下——實在是霽雲此語說的斬釘截鐵,彷彿連中三元對傅青川而言再簡單不過——
自然,霽雲心裡也是如是想,爹爹當初說的明白,他從邊關凱旋後主持會試取得狀元公就是傅青川!
也就是說,就在今年,傅青川必會參加鄉試,並毫無懸念的拿下解元!
圍觀的人群則頓時噓聲一片:“連中三元?這小孩子還真會吹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