嫩,眸光清澈。當無情的歲月令所有人紛紛老去,卻彷彿對他格外寬容。
一股巨大的恐懼感襲上心頭,令道光帝紅了眼眶。他慢慢把有姝抱進懷裡,輕撫脊背,似哭泣又似嘆息,“若是我死了,你該怎麼辦呢?”誰還會在意你是冷是暖,是喜是悲,誰又會在你寂寞的時候翻開書頁,緩緩給你講一個故事?然而無論如何,那個人都不會再是他了。
“我也不知道啊!”有姝的聲音略有些發顫。他何嘗不感到恐懼,何嘗不感到迷茫。當他發現自己的身體始終年輕,而主子卻一點一點老去時,竟似被拋卻在歲月光陰的長河中,浮浮沉沉,顛顛倒倒,幾度絕望。
那麼多世他都等到了,卻再也無法肯定下一世還能不能重逢。親眼看著主子化為腐朽的骸骨與塵灰,從此消散在天地之間,那感覺不亞於讓他親歷一場死亡。主子逝去後的幾十年、幾百年、甚至幾千年裡,他又該怎麼熬過錐心蝕骨的孤寂與苦痛?
有姝幾乎不敢去想,卻又總會在不經意間想起來,然後瑟瑟發抖。
感覺到懷裡的人在顫抖,道光帝連忙拍撫他脊背,啞聲低語,“有姝別怕,要不然你跟我……”他頓了頓,仿似從流著鮮血的心臟裡剖出下半句,“你跟我一塊兒去吧?”
有姝想也不想地點頭,然而沒能等到那一天,他就先行沉睡了,身體在月光中散發著微光,像一具聖潔的雕塑。對此,道光帝只有滿足,沒有遺憾。他原本就想著,無論如何也要比有姝多活一天,如此,有姝便不用獨自承受愛人離世的痛苦。他活著的時候,道光帝希望他能平安快樂,死了亦惟願他無牽無掛。
把人抱進水晶棺材,外面層層疊疊封上棺槨,又耗費數年光陰建造了一座宏偉的地下陵墓,以免旁人攪擾有姝的安眠,道光帝這才心滿意足地閉上雙眼。
…
六百年後,晉國。
一座金碧輝煌的宮殿裡忽然傳出一陣淒厲的嚎哭,又有幾道焦急的嗓音齊齊勸慰,依稀可聽見“娘娘節哀順變,別傷了身體”云云。
由迴廊步入正殿,一眼望去便是樑上掛著的一塊燙金牌匾,上書“映月宮”三個龍飛鳳舞的大字。此乃晉國皇帝最寵愛的妃子月妃竇氏的寢殿,她同時也是晉國的第一美人,僅半面之緣就把皇帝迷得神魂顛倒,念念不忘,以強硬的手段納她入宮,從此椒房專寵。
然而這位風光無限的美人也有悽惶無助的時候,她年僅三歲的兒子被某位妃子暗害,已中毒身亡。宮女一面安慰娘娘,一面說要去稟報皇上,卻被她用力拉住,“不要去!我還有辦法,對,我還有辦法!”
她抱起兒子,開啟後殿的一道暗門步入地宮,地宮裡的蠟燭無火自燃,照亮她前行的道路。地宮盡頭是一堵高達十丈的牆壁,其上雕刻著各種各樣青面獠牙的鬼怪,中間那座浮雕乃一位黑麵男子,手裡拿著毛筆朝其中一隻鬼王點去,鬼王跪地作揖,臉上露出恐懼的神色,周圍鬼怪則紛紛轉身,似乎想要奔逃。
在這些惟妙惟肖的浮雕前,女子堅定的神色終於崩塌了,顯出幾分駭然。她深吸口氣,隨即把兒子輕輕放在地上,衝黑麵男子磕頭,一個、兩個、三個、四個……磕了幾刻鐘,及至額頭紅腫流血也未見停歇。
終於在磕到兩百下的時候,黑麵男子的浮雕竟化為實體,從牆上飄落,沉聲詢問,“你又想作甚?”
“求仙尊救救我的孩子!”女子痛哭流涕。
“你理當知道,本座乃冥府判官,只會勾魂,不會救命。本座替你換這顆絕世美人的頭顱時就曾警告過你,這頭顱乃五百年前秦淮河畔一花魁所有,賤命賤身,你用了她的東西就沾了她的賤格,即便一時得寵也長遠不了,生下的孩子也是個短命鬼。是你自己執迷不悟非要如此,如今再來求本座又有何用?”男子甩袖轉身。
月妃從懷裡掏出一支金光閃爍的狼毫,哀求道,“若是仙尊能救回我兒,我就把您贈送給先祖的神物完璧歸趙。”
男子猛然轉頭,神情幾度糾結。片刻後,他取回狼毫,嘆息道,“罷了,本座就再幫你最後一次。本座這裡有一具遺體可容納你兒魂魄,這就取來施展移魂大…法。”
“什麼人的遺體?”月妃焦急發問。兒子畢竟是天潢貴胄,哪能隨便撿野墳裡的屍體來用?
男子冷笑,“你不必覺得辱沒了你兒。說句不中聽的話,就你兒這低賤命格,入了這具遺體當真糟踐了他。他乃六百年前的大燕皇族,周身繚繞著紫薇帝氣,你兒本是早夭之相,更無真龍天子之命,若是用了這具身體,日後卻能顛倒乾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