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沈堂進門,史浩頹然一笑,“你說,這世上為何有這等奸佞之官吏?”
“我大宋與其他各朝代相比,官員俸祿、恩賞無出其右,可是這些官員竟然依舊不滿足?非要逼得百姓賣兒賣女、難以存活才能罷休?”
“老朽這些年,也著實不知道在幹什麼。”
“曾經老朽也任過吏部尚書,而後承蒙皇帝信賴,遷居相位,這天底下,不知道多少門生故吏,我嘗以此為傲,我史浩存活一世,儘管沒有太大功績,可是卻也給大宋培養了一代賢才。”
“可現在看一看,這些哪兒是什麼賢才?我哪裡談得上什麼功績?要說,我才是那個最大的禍國殃民之人。其他的官吏,也不過是害了一縣、一州、一府而已,可是我史直翁卻是害了整個大宋啊。”
說到這裡,史浩痛哭流涕,很顯然,這一次的事情對他打擊很大。
沈堂沒有急著相勸,現在的史浩需要發洩一番。
許久,史浩方才舒緩了情緒,他幽幽一嘆,搖搖頭朝著沈堂說道,“倒是讓燕國公見笑了。”
扶著史浩坐定,沈堂正色說道,“史浩性情之人,沈堂只有佩服,如何見笑?”
“這世上最難揣度的便是人心二字,你我也本為凡人,又如何能夠看得透這人心?”沈堂緩緩說道,“你我二人能做的,僅是維持本心僅此而已,莫說這些官吏,哪怕是親眷,我們也是看不透的。可是,難道就因為這樣我們便要因噎廢食?”
“我們做一件事情之前,很難說是對是錯,可是,我們在當下的環境之中,只能去做,若是錯了,那便下手去改正便是,可如果連做都不敢,便會停滯不前。”
“就如史相所言,敢問史相選擇這些人為官的時候,可有私心?”
史浩神色一正,幾乎是立誓一般說道,“我史浩問心無愧。”
“既如此,史相又何必後悔?”
“或許,當初選擇的時候,他們也未必盡皆是貪官汙吏,只是所處的位置和身份的改變,讓他們原本的心也發生了變化,僅此而已,史相又何必自責呢?”
“我們大宋偏安東南艱難存活,四方豺狼環伺,你、我亦或是陛下,都是在尋找一條壯大大宋的路而已,哪怕這條路錯了,我們依舊要做下去,就如同我不斷說服陛下南征北討,就如同我不贊成與金國全面開戰,這朝堂之上,多少人說我沈堂擁兵自重、多少人說我沈堂包藏禍心?多少人說我沈堂不為人臣?”
“若是依照那些人所言,那我沈堂就該在家中陪著嬌妻美妾,不理事物才是最好。”
“這樣做正確麼?我也不敢斷言,可是至少我心中無愧,至少我在走一條我認為對的路,這就足夠了。至於是對是錯,任由後人評說便是了,你我又何必拘謹在這一言一地?”
史浩沉默好半晌,最後鄭重對沈堂一禮,“多謝燕國公教誨,老朽感激不盡。”
二人吃了一盞茶,而後史浩方才說道,“藉助這一次的機會,我將整個上下吏治盡皆梳理了一遍。”
說到這裡,他的臉上露出幾分狠厲之色,“該殺的殺、該罷的罷,我就不信,就不能讓這吏治清明,我就不信殺不出一個朗朗乾坤。”
很顯然,這位老夫子也是動了真怒。
沈堂聞言,思索好半晌方才說道,“我也並非是心慈手軟之人,或者說,若論狠厲,史相未必比得上我,只不過,此事我卻是有些不贊同。”
“嗯?”史浩有些疑惑,自己的做法並非是錯的,剷除貪官汙吏而已,沈堂怎麼可能會反對?
在史浩疑惑的注視下,沈堂說道,“史相,現在咱們大宋的確是有著各種病症,甚至,說一句病入膏肓也不為過。可是,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想要將所有的病症盡皆醫治好,就需要有先有後、循序漸進,若是直接下猛藥,效果反而是適得其反。”
“史相,現在我們所查證,也不過是百之一二而已,那麼,若是將整個大宋所有上下官吏盡皆查一遍,並且直接按著刀殺過去,敢問有幾個人能活下來?”
史浩一怔,臉色難看的說道,“就算是殺個乾淨又能如何?難道,咱們大宋還能缺的了官兒不成?大不了繼續任用一批便是了。”
“史相,這樣殺解決不了問題,這一批殺乾淨了容易,如果下一批依舊是如此呢?我們如何能保證下一批上任的官吏是清廉之人?”
史浩聞言,徹底愣住。
許久他方才疲憊的說道,“難道,就沒有辦法?就只能任由他們這樣肆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