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慢慢地放下槍,平定氣息,血紅的眼鏡盯著老吳,“滅不滅口,隨你們說!總之、他該殺。”他又將槍舉起,指向老吳,“你該慶幸,這件事他是瞞著你做的,否則,連你、我也不會放過。”
在眾人持久驚愕的目光中,他奪門而去;勢之洶洶,使人完全忘記了阻攔,直等“四姐”揮手,才有兩個特務跟了出去,以掌握他的行蹤。
老吳呆呆地看著他的背影,彷彿沒有聽懂他方才的意思,好一陣子才回過神來,壓下一口粗氣,“‘四姐’……”
“四姐”抬起手,打斷他,“金田,少安毋躁。他既然來了,便在我們的掌握之中。”她這樣對老吳說著,目光卻一直在小蝶身上;慢慢地踱到松甫的屍體前,以腳尖踢了踢那攤肥肉,漫不經心吩咐一句“抬下去吧”,又踱到小蝶身邊,打量著她,笑吟吟地自牙縫裡擠出一句,“我倒是沒有看出來。”
一直靜默地坐在一旁的渡道這才哂笑著站起來,走向她們,輕輕攬過“四姐”的腰,“好大的醋味啊。”
小蝶也是明瞭的,透過這醋意,她知道“四姐”那句話,潛臺詞之下所指向的,並非腳下這具屍體。
“四姐”慢慢地看向渡道,笑容裡忽然摻了一分淫邪,“俊樹,你應該感謝清淺呢,也許他的到來,能給你的生活增添些意外的趣味呢?”她這樣說著,又意味深長地把目光移到小蝶身上。
“哈哈……”渡道在一陣笑悅裡望向小蝶,饒有興致地打量著她,“這姑娘,看起來,似曾相識啊。想必,也是緣分了……”
小蝶抬眼,看著渡道,俯首傾身,眼中異樣的光芒自微微淺笑中蔓延開去。
76 天讎
這一定是渡道俊樹的房間,早年,在後堂,聽到他與爹爹的對話,小蝶便知道了這是個道貌岸然得連他渡道俊樹自己都信以為真的魔鬼。
那樣的環境,險些讓她模糊了這個魔鬼曾經對她父親、對他弟弟的非人折磨。
囊里名琴藏古錦,壁間寶劍掛七星。
只是不知,這古錦名琴、七星寶劍曾經的主人,不知是不是亦如她爹爹一般的端雅博學,也不知,這古錦名琴、七星寶劍的背後,是不是亦有一段與她一家所經歷的一般無二的浩劫。
她站在窗前,看薄幕中他的院子,有籬落翠屏,修竹交加;她知道,就在她身後,渡道俊樹正坐在床上,帶笑看著她的身影。
又是薄暮光景,又是桂魄初升。仰首間,彷彿爹孃和軫兒在遙遠的地方看著她;再低下頭,以目光輕撫胸前的那顆紐扣。
——從黑室出來之前,她見了兩個人,第一個是扈渝雯,她忍不住去看望她,和她肚子裡的孩子;第二個人,是陸涯,她最終得以說服他,幫她偷得一枚與秦敖一樣的、備以自戕的SQ4紐扣。
亙古有嫦娥奔月的傳說,不知今夕,這顆紐扣,能否像嫦娥盜取的靈藥一般,亦將她送往那清寒瑤宮,就此拋下人世所有怨切囂擾,再見那最愛她的親人。
軟枕暖衾之間,渡道近乎驚喜地看著這個女孩兒安然含笑的神色,以及那個令他心旌搖曳的微舉——朱唇輕啟,貝齒微張,慢慢咬開領口的紐扣。
77 離殤
從渡道的房間出來時,早已風清月冷。
兩個特務在周遭夜巡,看她出來,指指點點,猥褻的笑;待她從他們身邊擦肩而過時,放肆地猛拉她的衣袖,一半衣襟被拽下,消瘦的肩露了出來,兩個特務便更大聲地淫笑起來。
她蒼白的臉上並無慍色,拉起衣衫,從容而過,冷秋的夜氣肆虐地灌進了她的身體裡。
經過房間的時候,她踟躕了一下,她很清楚,自己還有二十個小時的時間。此刻,她發現自己竟那麼瘋狂的想他;她到底沒有回房,徑直去找他——二十個小時,應該足夠了,足夠她將那樣東西自記憶中一點不落地提取出來。
他站立桌前,這裡沒有筆硯,他以手沾了茶水,在桌上寫字。神情的專注,一如兩年前。
“這麼晚了,你去哪兒了?”他知道她來了,她在看他。
她沒有說話,這樣看著他,也許還能維持姿容,倘對他開口,怕有止不住的淚水暴露了她的秘密。
看她沒有回話,他又說,“我一直在等你,我要下山一趟。”
“他們……要你做什麼?”她整理哽咽的喉嚨,以最輕微的聲音問。
“要我利用在軍統的關係,接近雅德利,並想辦法把他綁架到黑龍會。”
她猜到了,只以堂上與松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