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蘭香攆到汽車站送他。等車的時候,她忍不住哭了。
少平勸慰妹妹說:“別哭!我知道你為分家的事傷心。你不要怕,有二哥哩!你好好唸書,有什麼困難,就給我寫信,寄到你金波哥那裡,我保準能收到。你千萬不敢影響學習,你快要考大學了!二哥這輩子恐怕再不能進大學門,但我特別希望你能考上大學。咱家裡就看你爭這口氣了!”蘭香把臉上的淚水揩掉,一邊聽少平說,一邊給他點頭。中午,少平上了公共汽車,直奔黃原城。
在黃原汽車站下車後,他身上只剩了五毛錢;他除過留夠一張車票的費用,把所有的錢都分給了爸爸、姐姐和妹妹。
現在,他等於赤手空拳返回到這個嚴厲的城市。現在正是城裡下晚班的時候,腳踏車如同洪水一般從他面前流過。
他又一次惆悵地立在候車室外面,思謀自己該怎麼辦。
他應該馬上找到活幹,否則五毛錢只能勉強在小攤上吃一頓飯。
當然,今晚上他也可以到金波或者陽溝曹書記那裡湊合一下。但明天呢?後天呢?不行!先得有個立腳之地,有飯吃,能賺點錢,然後才可以考慮其它事。
這樣想的時候,他的兩條腿已經開始自覺地向東關大橋頭移動了。
當他混入大橋頭的“勞力市場”時,太陽就快要墜入麻雀山的背後。一些失去信心的攬工漢已經開始退出這個地方。
少平焦灼地立在磚牆邊,絕望之中帶著一絲僥倖,等待看有沒有包工頭來“招工”。
他的願望隨著黃昏的降臨而漸漸破滅了。
他突然想:他能不能再到他原來幹活的工地上去碰碰運氣呢?他知道那工程還沒完,只是一般說,他中間辭工的空缺,很快就會有人補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