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去他的!走時都忘記在田海民那裡開個介紹信了。他只好又照實說:“我走得忙,忘記在隊裡開介紹信了。”“按規定,沒介紹信我們不能讓你住。”那姑娘把筆擱在了一邊。
“啊呀,好同志哩!我這是初出遠門,人生地不熟,一條街走過來也沒找下個住處,你就行行好,讓我住一晚上……”少安可憐巴巴地央求這位搞登記的姑娘。
那姑娘看他這麼懇切,猶豫了一下,就把票開了,說:“那你明天得另找地方去住。交十八元錢。”
我的天!住一晚上就得十八塊?
如果原來知道貴得這麼驚人,那他寧願在街上蹲一夜也不來這裡!
但現在他不好再退縮了。人家“破例”讓你住,你再不識抬舉,那就不象話了。
去他的!男子漢大丈夫,不能說熊話,十八塊就十八塊!
少安於是很有氣魄地解開外衣,從貼身襯衣的口袋上取下彆著的領針,掏出兩張硬錚錚的“大團結”,遞給了開票的姑娘。
辦完手續後,他根據發票上的房號,上了中樓第三層。
服務員把票據和他本人反覆打量了半天,才把他引到了房間裡。
少安進得房間來,驚訝住了。哈呀,這麼闊的房子啊?地上鋪著栽絨毯,一張雙人軟床,雪白的被褥都有點晃眼;桌子上還擱架電視機……嘿,花這十八塊錢也找得來!
他把黑人革皮包擱在牆角的地毯上,新奇地又把這房間細細察看了一番。當他推開過道里一個小門時,發現還有一間小房——嘿,這是澡堂子嘛!還帶廁所著哩!他立刻激動地走進去,把搪瓷澡盆的水龍頭擰了一下。突然,不知從什麼地方噴出一股水,澆了他一頭,也嚇了他一跳。
他慢慢才弄明白,一個帶噴頭的軟金屬管一頭連著水龍頭,一頭架在半牆上。哈呀,這澡堂子既可以躺到盆子裡去洗,又能淋浴,先進透頂了!
孫少安拿乾毛巾把溼頭髮擦了擦,就從“澡堂子”裡退了出來。
他現在才又發愁地想,他到什麼地方去找他弟弟。無論如何,今晚上就應該找到少平。
否則,明天人家就不讓在這裡住了,他還得為自己的住處熬煎。再說,這地方房費太貴,人家讓住也不敢再住,只敢湊合這一晚上。
他走到窗戶前,兩隻手託在窗臺上,焦慮地望著外面。天臨近暮黑了,遠遠近近亮起了星星點點的燈火。
他猛然記起了田福軍的女兒曉霞。他聽少平說過,她在黃原師專上學,他們之間也有來往。她或許能知道少平在什麼地方吧?
對,找這個田曉霞去!
孫少安立刻調轉身,把牆角的黑人造革皮包提過去,壓在被子底下,然後就匆匆地出了房門。
他在街道上打問了黃原師專的去處,就一直向北關那裡走去——他忘記了他到現在還沒有吃晚飯呢……
第四十四章
孫少安暮黑時分進了黃原師專,見人就打問一個叫田曉霞的學生住在什麼地方。他既說不出來她是哪個系的,也不知道她是幾年級的。
但田曉霞在黃原師專是個“名人”——除過她本人很惹人注目外,又是地委書記的女兒;因此不多時少安就打問到了她的住處。
他在女生宿舍找到了她。
那年曉霞回雙水村時,他只見過她一次。但現在見了面,他一眼就認出來了田福堂的侄女——這姑娘臉上某些地方很象潤葉。
曉霞一聽是少平的哥哥,很快熱情地招呼他坐在自己的床上,接著就給他衝好了一杯加糖的茶水。宿舍裡其他同學見來了客人,便先後禮貌地離開了。
“你知道少平做活的地方離這兒遠不遠?”少安拘謹地抿了一口茶水,問。
“遠著哩!在南關外的柴油機廠,少說也有五里路。”曉霞對他說。
使少安高興的是,曉霞真的知道少平在什麼地方。他現在心裡才真正踏實了。“我這就起身尋他去呀。”少安性急地站起來。
“那怎麼行呢?這麼遠的路,你得走老半天!”“五里路算個啥,我一會就走到了。”
“你會不會騎腳踏車?”曉霞問。
“會哩。”
“那好!我有腳踏車,咱們騎車子去找他。你能帶人嗎?”“就怕城裡我帶不了……”
曉霞笑了,說:“現在街上沒多少人。萬一你帶不了,我帶你!”
“那怎能哩!我試著帶你!”
少安沒想到,地委書記的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