萍把孩子抱過屋,彩色而鮮豔的景色突然從夏晚晚頭頂消失了。這個生命力旺盛的女嬰氣憤地踢動胳膊腿,緊裹著的毯子限制了她的活動範圍,她像個要掙脫繩索的小奴隸,奮力地掙扎著,躁動不安。
屋裡的人們都避開眼神,不看這個包裹中的嬰兒。只有卜繡文瞪大眼睛,要把這孩子的影像刻在腦海裡。
魏曉日開啟手術器械包,長而尖銳的骨髓穿刺針,在從窗戶射入的們光下,閃閃發光,如同巨蜂的毒刺。
鍾百行脫去西服,只穿藏藍色錦緞緊身馬甲,換好工作服,戴上乳膠手套。活動著手指,一如就要登臺的鋼琴家。雪白的口罩將他的高聳的鼻樑和緊抿的嘴唇封住了,人們只能看見他突出的眉骨和冷峻的眼光。
魏曉日把夏晚晚的身體彎成適宜體位,給孩子消毒。冰冷的消毒液刺激了夏晚晚嬌嫩的面板,她憤怒地哭起來。
“住手!你們這是幹什麼?好歹我也是她的父親,這麼大的事,為什麼不等著我來就偷偷摸摸地動手了?這不是謀殺是什麼?!”夏踐石闖了進來,手裡抱著一大堆的玩具。
面對著氣勢洶洶的父親,鍾百行不得不停下來。薄香萍趕緊把裸露的孩子包裹起來。小女孩好脾氣,對她的侵犯告一段落,她就立即安靜下來,好奇地睜著無邪的眼睛,歡快地注視著人們。哈!
在她短暫的一生中,還從沒有一次看到過這麼多的人呢!
“我已經同孩子的母親達成了協議。有什麼分歧意見,你們回家去商量把,請不要干擾了試驗。”
面對著這個半路殺出的程咬金,鍾先生十指交叉,甚是不耐煩。
“我昨晚想了一夜,這件事不能這樣辦!這是犯法,我們不能就這樣決定一個孩子的生命。我愛早早,我也愛晚晚。讓我們再想想別的辦法吧,不要用這樣殘忍的手段!”夏踐石一反往日的軟弱,護在孩子的手術床前,毫不退讓地說。
鍾先生冷冷地說:“根據基因分析的結果,您是這一切事件的局外人。也就是說,您既不是夏早早也不是夏晚晚的生父。怎麼樣,您還想管閒事嗎?”
夏踐石像被人抽去了脊樑骨,一下子矮了下去,木僵地立在那裡。
“他說,我不配,你說,我配不配?”夏踐石聲音好像是從石灰溶洞裡發出的,粉末般枯燥空洞,又帶著熱切的期望和壓力,面向卜繡文。
“踐石,我對不起你。既然你問我,我就說,你不配!別恨我,踐石!我這樣說,是為了救你。無論這件事是個什麼結果,我都一個人來承擔好了。踐石,感謝你這麼多年和我的恩愛,但是你不配……你不配!”卜繡文半閉著眼睛,字字千鈞地說。她被命運之鞭抽打得遍體鱗傷,再多一道血痕,也不覺得怎樣痛了。甚至,也顧不得這些話即時將給夏踐石怎樣的傷害,只覺得從長遠看,夏踐石能從此解脫。
“可這件事我是管定了。我雖然不是她倆親生父親,可我路見不平,也要拔刀相助,不允許你們這樣草菅人命!”夏踐石呼呼吐著白氣,目眥盡裂,眼鏡上下顛簸著,如同一條昂然的巨蟒,全然喪失平日的書生模樣。
“重新準備開始。”鍾先生毫不理會,低聲命令道:“給這個小傢伙用上鎮靜劑,省得她大叫大嚷,聽著心煩。”鍾先生布置。
薄護土和魏曉日,兩個人像電影裡的慢鏡頭,半天都沒佈置妥當。然而不管他們怎樣磨洋工,再次手術的準備還是做完了。
消毒。一切重演。只是晚晚尖細的哭聲聽不到了。鎮靜劑起作用了。鍾先生手持閃亮的器械,剛要刺下,一個敏捷的身影插了進來……
“鍾先生,這麼劃時代的創舉就這樣隨隨便便地開始了,您不覺得太草率了嗎?
鍾先生被這意外的聲音驚得手一抖。針頭碰到了衣袖上。
糟糕,器械汙染,就需重新換一套。
“曉日,拿出備用品。”鍾先生有條不紊地吩咐。然後才打量闖入者。
“您是誰?怎麼敢私自闖進我的工作室?”鍾先生威嚴地質問。
“我是您的這位女病人僱傭的私人偵探。血玲瓏在某種程度上,是建築在我的工作基礎上。所以,我有發言權。”來人輕描淡寫地說。
“噢噢,您是梁秉俊先生。有何貴幹?”鍾百行的口氣略略和緩。
“我為先生擔心。將來有人控告您的手術褻瀆了生命,先生就不怕嗎?我今日帶來了錄影機,打算未雨綢繆,防患於未然。留個憑據。”梁秉俊轉守為攻,話語裡透出威脅。
鍾先生才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