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反應如何劇烈慘痛,她得如實告知他。如果說,夏早早究竟是誰的兒女,卜繡文還可以說是自己的隱私的話,腹中這一胎兒的去留,夏踐石是有決定權的。在這個問題的處理上,卜繡文和夏踐石,成了仇家。卜繡文是為了自己的親生女兒而奮鬥,夏踐石也要為了自己的親生孩子而奮鬥。
何去何從,定有一搏。
把這一切都理清楚之後,卜繡文站起身來,給夏踐石打了一個電話。
“踐石,你此刻在哪裡?我想立即見到你。”
夏踐石說:“我在辦公室收拾東西,馬上就回家。彆著急。”
卜繡文說:“你不要回家了。就等在辦公室好了,我馬上就去。”
夏踐石說:“怎麼,你是不是直接要到機場去?你身子不像往常,為了我們的孩子,為了你自己,事業上的活動,能減就減些。沒了你,也就沒了早早,也就沒了我……”
卜繡文打斷了夏踐石的咦叨,說:“我這就出發。你等著。”說完,不給夏踐石喘息的機會,放下了電話。
她不能在自己的家裡同丈夫談這個可怕的話題。換一個環境吧。如果談崩了,也好有個緩衝。無論是丈夫留在辦公室,還是自己找個飯店過夜,都比兩個人呆在自己的家裡,卻如路人一般冷漠要好。
夏踐石圍著圍巾,坐在辦公桌後面,一頭霧水。見卜繡文風塵僕僕地趕來,忙說:“你坐沙發上,歇口氣。我這就給你徹茶。”
卜繡文說:“我不坐沙發。我就坐在你對面。這樣正好。菜也不必沏了,我喝不下去。”其實,她擔心的是,夏踐石聽完她的話以後,會不會把熱茶潑到她的臉上呢?不管結局如何,她還要苦鬥下去,她不能臉上帶傷。
夏踐石驚詫莫名。妻子表情怪異,端來一把椅子,坐在桌子對面,形成楚河漢界的局面,好像談判雙方。結婚十幾年來,擺成這到形式,這是第一次。
他說:“老婆,你又搞什麼鬼?咱們都不是小孩子了,這種把戲,小年輕玩的啦!”他不是一個擅長開玩笑的人,此刻這樣打趣,是為了讓氣氛和緩些。
卜繡文嘴角抽動了一下,勉強算是笑的回應。她明白夏踐石的好心。她決定不顧一切,傾巢出動。是殺是剮,悉聽尊便。
她說:“踐石,我想告訴你的事,對你來說,很意外。打擊很大。本來,我是想瞞你一輩子的。可是事關早早,我必得說實話。”
夏踐石雙手交叉,緊抱在胸前,這是一種拒絕接受對方所傳資訊的典型姿態。他害怕了。
卜繡文知道這涵義,但她一定要說下去,而且要快快地說下去,她的毅力也是有限的。
“踐石,早早不是你的孩子。她到底是誰的孩子,我也不知道。這不是我對你不忠,實在是災難來的太突然。關於這件往事,這麼多年,我只想完全忘掉它,詳情,我以後跟你說。可是,這次早早一病,醫生建議我們再生一個和早早同父同母的孩子,現在化驗結果出來了,我腹中的孩子和早早的基因不符。這胎兒何去何從,我們倆得從長計議……”
卜繡文一口氣說完了。她變得很平靜,好像風暴之後的海洋,再無一絲氣力掀起漣漪。夏踐石一聲不吭。很久很久。
叫人疑心他是否睡著了。
“你是說早早不是我們的孩子?”夏踐石的聲音有一種不真實的夢幻音調。
“是。她是我的孩子,但不是你的孩子。”卜繡文冷酷地說。
“這一怎一麼一可一能一呢?!”夏踐石咬牙切齒地說。
“她不是我的孩子,她是誰的孩子?她從一懂事就叫我爸爸,難道她還在這個世界上管別的男人叫過爸爸嗎?!繡文,你忠不忠,你說不說,那是你的事。但我是早早的爸爸,這是千真萬確的啊!”夏踐石涕淚交集。卜繡文猛地站起來,伸出哆嗦的雙臂,把這個男人擁在自己的懷裡。“踐石,早早是你的!是你的!”
“你肚子裡的孩子,是我的?”夏踐石目光如炬,問。
“是。這一個,千真萬確。”卜繡文哽咽,不單是因為愧悔,她感到腹中劇痛。
“要是……把她生下來呢?”夏踐石問。
“那……來不及啊……早早就沒命了……”卜繡文強忍著痛說。
“……我都要……都想要啊……”夏踐石嚎叫。
卜繡文沒有答話。她痛得彎下腰去,一股鮮紅的血液順著襪子,洇紅了腳面,很快充滿了整個鞋子。
“踐石,我對不起你,沒有選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