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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部分

、陳文婷都到了,只有陳文英、陳文雄姐弟倆,說有事不能來。楊志樸為了陳家父子三個都不來,覺得很不高興,但也只放在肚子裡,沒有說什麼。酒飯過後,周金、周榕、周炳、區蘇四個人跑到楊承輝的房間裡聊天,也談起國民革命的問題。周金坐在楊承輝的床上,身上所穿的運動背心捲到胸前,露出半截身子,右邊的褲管也捲到大腿上,露出滿腿的黑毛。他用手拍著床前的書桌,嘴裡一面罵著粗話、一面說道:

“我操他祖宗十八代!那些內奸,你們把他當成人看?我只當他是畜生!我早就說有內奸了,你們不信,如今怎麼樣?——千真萬確:社會上有,政府裡面有,罷工委員會里面也有!如果沒有,為什麼連蘇兆徵都有人造他的謠?”周炳、區蘇、楊承輝都拿眼睛望著周金右手那隻叫機器軋扁了的大拇指,沒有做聲。周榕躊躇了一下,就緩緩說道:“不是我們不信,文雄表哥和我都認為社會上、政府裡有內奸,只是罷工委員會里不會有。李民魁大哥和守仁哥他倆是說過不論哪裡都沒有內奸的話,不過他們也是出於好意的,頂多是過於忠厚罷了。”周金十分生氣地說:“忠厚?我不相信你那些大哥、小哥是什麼忠厚的角色。我只知道,有些人是五分鐘熱度,有些人是壓根兒就沒有什麼熱度,你不妨拿懷疑的眼光去看看你那些大哥、小哥,還有表哥!”聽見他這麼說,大家全把腦袋耷拉下來。周炳特別感到不滿意。他暗自思量道:“按大哥這麼一說,李民魁、何守仁、陳文雄都是可疑之人了,那怎麼會呢?不,不會的!他們都是純潔的青年,都是愛國的志士,都是全力贊助省港罷工的好人。……”想到這裡,他不覺脫口說道:“要是這些人都不可靠,那麼,剩下國民革命叫什麼人去幹呢?”周金說:“怎麼會沒有人幹?真是小孩子說話!共產黨不在幹麼?國民黨左派不在幹麼?還有工、農、兵、學、商,你怕沒有人?內奸總是禍害,不肅清不行!”周榕說:“要是那樣幹,國民黨裡面的達官、貴人、名流、學者都會跑光的。——於是,國、共就會分裂,國民革命就會流產。那未免太可惜了。”楊承輝說:“那有什麼可惜的!革命就是要革個徹底,對那些人遷就一定會給革命帶來損害。我倒認為乾脆點好。誰不幹,就滾開!我們有了工人,有了學生,就算沒有其餘的人,你怕那些軍閥推不翻,你怕那些帝國主義打不倒!”周炳聽了,雖然覺得也有道理,但是心中的疑團究竟解不開。當天談到很晚,才各自回家。又過了幾天,有一次,周炳在陳家的客廳裡碰見陳文雄和何守仁,他問他們國、共是否會分家,省港罷工是否會失敗,他們都異口同聲說不會,這使他更加覺得周金的懷疑沒有道理。他和陳文婷談起,兩人都覺得縱然社會上動盪不安,革命的前途還是光明的、樂觀的。

忙忙碌碌又過了半個多月。到了陽曆十月“雙十節”那一天清早,何應元在第二進北房他自己的書房裡,把何守仁叫了進去,說:“阿仁,我那寶安稅務局的差事,昨天發表了。我以為他們不會要北洋餘孽辦稅務,誰知也不盡然。我把這樁事兒告訴你,等你也歡喜歡喜。”何守仁穿著藕灰色綢衫褲,白緞繡花拖鞋,勉強笑了一笑,就坐下來,又是方才那愁眉苦臉的樣子,並沒表露多大的歡喜。這一年來,他自從向陳文娣求婚被拒絕之後,就成了個悲觀主義者,覺得人生漆黑一團,毫無意義和價值。何應元雖略有所聞,但也無法為他寬解。過了一會兒,何五爺又說:“聽說你在什麼地方瞎捧了胡展堂一陣,有這回事麼?”何守仁說:“有這回事。”五爺說:“這就不對了。展堂固然好,但也不能一成不變。你是學政治、法律的,你應該知道政治上的事情不能一成不變。最近我看,介公的才華手腕,不但不比展堂弱,那見地魄力,還有過之。就是北洋大老之中,也找不出幾個這樣的角色。目前他固然還有些輕狂的言論,但是一旦到了成熟期,他一定會成為一箇中流砥柱。”何守仁覺得沒有趣味,就漫應道:“哦,是麼?那往後瞧吧。”五爺覺著沒辦法,就單刀直入地說了:“你已經二十三歲了,大學也快畢業了,我看結婚算了吧。”何守仁一聽,連忙站起來抗爭道:“不,不,我不願意結婚。我要獨身過一輩子。”五爺也生氣了,大聲訓斥道:“胡說!我要你馬上結婚!你應該有點上進的志氣,不應該在男女家室的小事情上,一成不變,弄得呆頭呆腦!”何守仁用細弱的尖聲大叫道:“不行,不行,我要堅持我的獨身主義!”說完轉身就走。五爺又好氣又好笑,他用手搔著耳朵背,喃喃自語道:“獨身還成為一種主義,真是不通之至!真是妙不可醬油!”吃過早點,他就去找陳萬利,告訴他寶安稅務局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