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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部分

品展覽會,除了中國貨以外,哪一個國家的貨物都有。周炳站在她後面,催了幾次,她只是不走。陳文婷和區細、區卓、何守義、何守禮幾個人,在人群中擠撞了半天,一看,連周炳和區桃都不見了,她就心中不忿地頓著腳說:“連周炳這混賬東西都開了小差了。眼看咱們這懶是賣不成的了。咱們散了吧!”區細奉承她說:“為什麼呢,婷表姐?咱們玩咱們的不好!”陳文婷傲慢地搖著頭說:“哪來的閒工夫跟你玩?我不想玩了!”說罷,他們就散了夥。區細、區卓兩個向東走去,陳文婷、何守義、何守禮朝西門那邊回家……

周炳和區桃兩個人離開了貨櫃,其餘的人都找不見了。周炳正在暗中著急,忽然看見區桃那張杏仁臉上,浮起兩個淺淺的笑窩,十分迷人。他知道她是使了金蟬褪殼之計,就笑著說:“阿桃,你倒聰明。”區桃拿那雙細長的眼睛靈活地掃了他一眼,說:“學生還能比先生更聰明麼?”憑著這迅速的、閃電似的一瞥,周炳看清楚了她的細長的眉毛:彎彎的,短短的,稀稀疏疏的,籠罩著無限的柔情和好意。周炳感到舒服,就更加靠攏一些,低聲問道:“咱倆現在該怎麼辦才好?”區桃被他吸引著,也更靠近他一步,簡短回答道:“表弟,隨你。”到哪裡去還沒有定論,他們只顧信步往前走,你望著我,我望著你,不說話,也不分南北東西。在區桃的眼睛裡,也沒有馬路,也沒有燈光,也沒有人群,只有周炳那張寬大強壯的臉,那對噴射出光輝和熱力的圓眼睛,那隻自信而粗野的高鼻子,這幾樣東西配合得又俊,又美,又四稱,又得人愛,又都堅硬得和石頭造成的一般。走了一程,周炳提議道:“咱們逛花市去。”區桃說了一個字:“好。”這真是沒話找話說。他倆哪裡像是去逛花市呢?花市在西關,他倆如今正朝著大東門走去。又走了一程,兩旁的電燈逐漸稀少了,區桃就提醒周炳道:“表弟,你看,咱們敢情把方向鬧錯了。”周炳揮動著他的葵扇般的大手說:“沒有的事。走這邊更好!”實際上,他們從大東門拐出東堤,沿著珠江堤岸走到西堤,又從那裡拐進西關。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就把這廣州城繞著走了一圈。到了花市,那裡燈光燦爛,人山人海。桃花、吊鐘、水仙、蠟梅、菊花、劍蘭、山茶、芍藥,十幾條街道的兩旁都擺滿了。人們只能一個挨著一個走,笑語喧聲,非常熱鬧。周炳看見人多,怕擠壞了區桃,就想拿手摟住她的腰。沒想到區桃十分乖巧,她用手把周炳的手背輕輕打了一下,嘴裡像相思鳥低聲唱著似地說道:“你壞!”又扭回頭對他用天生的、特殊的魅力露齡一笑,就往前跑,一眨眼就像一隻野兔鑽進稻田裡去似的,跑得無影無蹤了。在這亂哄哄、人頭洶湧的花市裡,這大個子周炳顯得十分笨拙,他自己也知道,要想鑽進人縫當中去追趕區桃,可不是一樁輕便的事兒。他努力向前趕,出了滿頭大汗。撞了人,賠不是;掉了鞋,拔不起。——鬧了多少笑話,可哪有半點影兒!

12 人日皇后

“人日”那天的絕早,醫科大學生楊承輝就起了床,急急忙忙地洗臉,刮鬍子。他曾經和他的姑表兄弟姐妹周榕、陳文雄、區蘇等人約好,今天要到郊外去短足旅行。同時他和他父親楊志樸最近發生了一些政治上的爭論,也急於到三家巷去找人談論談論,所以天不亮就醒了,再也睡不著。那楊志樸一直居住在四牌樓師古巷,現在已經成了歸德門一帶很有名氣的中醫生。他最近主張不管段祺瑞提倡的善後會議也好,不管共產黨和國民黨堅持的國民會議也好,只要使得中國不打仗,他都贊成。這一點,他的大兒子,今年才二十歲的楊承輝,大為反對。今天他的心情特別暢快,收拾停當之後,區蘇和區桃就來叫他。三個人一同在書房裡吃了稀粥和煎蘿蔔糕,一同出門,往西走去。到了三家巷,太陽才出來一會兒,那邊也起得早,人都在忙著了。還差一年就要畢業的法科大學生何守仁穿著整齊的厚呢子制服,滿臉晦氣,沒精打采地坐在東牆根的石頭凳子上,好像他並不知道今天有郊遊這麼一回事。看見楊承輝和區蘇、區桃三個人,也只是懶懶地打了一個招呼。楊承輝好容易抓住一個空閒的人,就和他談論起來道:“我爸爸說善後會議和國民會議都可以,只要中國不打仗。我看這樣說可不行吧!”何守仁冷冷地說:“為什麼呢?楊大夫是很有見地的。你應該尊重他。況且,多數人也是這麼想的。”楊承輝顯然是失望了,說:“多數人?誰?共產黨和國民黨都反對善後會議。”何守仁嘲笑地說:“嘿!共產黨和國民黨可不能算是多數。我爸爸就贊成善後會議。他說,光鬧意氣不行,得看實際效果。唱唱國民會議的高調,中聽倒還中聽,只怕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