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 拜倫用塊染紅血跡的手絹捂著臉,登上梯級,走向他在艦橋上的崗位。 埃斯特在海圖桌前,說道:“一等戰鬥準備,勃拉尼。”醫助正彎著腰在照顧艇長,艇長背對魚雷發射資料計算機坐著,睜著兩眼,臉色發青,頭部扎著繃帶,卡其襯衫上濺著鮮血。胡班對拜倫一笑。“嘿,我看你也掛了彩。”他的嗓音嘶啞無力。
“只不過割了道口子,長官。”
“你可比我走運。”
埃斯特說:“艇長,你要試試走路嗎?”
“過”會兒。你說,你是在朝南行駛?幹嘛朝南?“這句質問的話說得有氣無力,但帶著點兒火氣。”海灣口在另一頭呢。“
“對啦,長官。敵人釘上咱們啦,他們知道咱們的航向。他們看到兩個切點之間的一條直線就明白了。還有兩艘驅逐艦正衝著咱們來呢,我想咱們最好還是來個大迂迴吧。朝南開十英里,朝東開十英里,然後順著東海 岸朝海灣口開去。”
“好極了。 幫我站起來。”埃斯特和醫助攙住他胳膊肘,把他扶起來。胡班搖搖晃晃地站著,趕緊挨住一根柱子。“哦!頭昏眼花。‘夫人’,這計劃倒不壞。可是要讓大家堅守戰鬥崗位。我最好還是在鋪位裡睡上半個鐘點再說。”
“是,長官。”
艇長在醫助的攙扶下,跌跌沖沖摸到梯級那兒症下艙口,血糊糊扎著繃帶的頭部在艙口不見了。 埃斯特拿起直尺和兩腳規。“勃拉尼,最好讓赫維斯滕大夫給你治治。”
“我沒什麼,‘夫人’。我這就到崗位上去。”拜倫想要爬出艙外,看看海浪,吸吸新鮮空氣。
埃斯特目光銳利地看了他一眼。“照吩咐去做吧。穿上雨衣套鞋。”
“是,長官。”
等他登上艦橋,只見黑茫茫一片,浪花飛濺,狂風怒吼,波濤滾滾。這些在他看來都很美。射擊指揮軍官全面負責甲板上一切事務;他是個金髮碧眼的弗吉尼亞人,上尉軍銜,名叫威爾遜。塔凱爾第二,渾號“呼呼”,那是在安納波利斯發生的一件早已被遺忘的事裡叫開頭的。如今只有艇長和埃斯特還叫他“呼呼”。他是個多才多藝的軍官,有兩個突出的癖性:除了艇上事務之外,一聲不吭;另外一點是一上岸就喜歡獨個兒喝個爛醉。 拜倫走到甲板上的時候,塔凱爾一言不發,此後也沒吭聲。
艦橋是艇長的戰鬥崗位。 過了半個鐘點他還沒來O埃斯特打敞開的艙口大聲釋出一道命令,吩咐轉向東。這時塔凱爾那黑糊糊的人影說了五個字:“這事真糟糕。”拜倫聽了暗吃一驚,幾乎就象聽到一棵樹開了口一樣。
“你說什麼?為什麼,威爾遜?”
不料樹說出木頭一樣幾句話後,再也不吭聲了。除了發命令之外,塔凱爾什麼話也沒說。
半個鐘點就在大雨滂沱、前後顛簸、左右搖晃的岑寂中和一片漆黑裡度過。聲納找不到那三艘驅逐艦了。“烏賊號”又回過頭來沿著海 岸開了。擴音器裡發出刺耳的喊聲:“解除戰鬥崗位的值勤任務。在軍官室裡舉行軍官會議。”
艇長沒有出席會議。 埃斯特坐在他位子上,臉色鐵青,抽著一支灰色的雪茄。等到全體軍官就座,他就拉上綠色的簾子。“得,我簡短說吧。”他用不安的聲調輕輕說。“剛才一個鐘點我一直陪著艇長。他的腦震盪看來很嚴重。大夫說他的脈搏加快了,血壓也升高了,視力也減退了。可能顱骨折裂。‘烏賊號’只好返回基地。”
埃斯特頓了一下,挨個兒看著在座軍官驚愕的臉色。沒有人吭一聲,也沒有人做手勢。他深深抽了一口臭味難當的雪茄煙。“眼下我揣摩諸位的心情全都象我一樣不是滋味。咱們到這兒是來執行任務的。可是沒有第二條路好走。咱們的無線電不能通話。如果能通話,潛艇二十六中隊司令也準會指令咱們回去的。胡班艇長無法指揮進攻,他也不能委派代表來指揮。要知道保住潛艇和全艇人員的安全是當務之急。唯一的辦法就是趕緊離開這兒。但願‘鮮魚號’、‘海豚號’和其他潛艇的弟兄在登陸灘頭那裡多少有點收穫。”
“咱們怎樣脫身,‘夫人’?”塔凱爾隨口問。“幾時脫身?”
“打水面上走,‘呼呼’,以二十一海里的時速筆直穿過海灣口”——埃斯特看了一下表——“約莫再過四十分鐘。”
塔凱爾只是明顯地撇了一撇嘴,點了一下頭,表示回答。“有什麼意見?”沉默一會兒後,埃斯特問。“咱們是有難同當。”
輪機軍官舉起手來,這在“烏賊號”的軍官中倒是一項尷尬的虛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