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出空地方作為看守長辦公室、開飯的地方和放小便桶的地方,結果每個馬廄就大約可容納四百個犯人。
這就是規定的數目,當然也可以有上下;但在奧斯威辛集中營各種規定是有伸縮性的,過分擁擠也是家常 便飯。山米。穆特普爾從一個住著一千多犯人的監區裡把傑斯特羅救了出來。這一千多個犯人絕大部分都是新來的,都在鬧肚子。每寸地方都塞滿了人,人們整夜都在翻身、蠕動,不論是上層鋪位還是泥地上,黑咕隆略的,面孔和屁股都擠在一起了。每天早晨都要拖出十具或二十具目光滯呆、嘴巴張開的屍體,拖到點名的地方堆起來,然後讓拉廠車拉走。象穆特普爾這樣的技術熟練的工匠和工頭住的監房就沒有象這間一樣那麼擁擠。集中營在迅速膨脹,它需要測量員、鎖匠、木匠、製革匠、廚師、麵包師、醫生、製圖員、翻譯文書等類人;因此在生活方面,他們可以得到燃料在房子裡生爐子,可以吃到過得去的食物和乾淨的水,可以享受使用廁所的特權。他們當中有些人甚至還可以活到戰後,只要德國人願意有人比奧斯威辛集中營還活得長。
克林格爾分隊的生活條件也是夠糟糕的。早晨吃的是溫吞的冒牌咖啡,晚上喝的湯象清水一樣,另外還有薄薄一片鋸木屑樣的麵包,這就是奧斯威辛集中營每天的供給定量,這個定量本身就等於是判處緩慢的死刑。對於那些幹活賣力和有技術的人,廚房有專門規定:凡屬享受特殊照顧名單上的人,每星期額外發放兩次食品,每次發幾片面包、義大利香腸和乳酪。這點加厚的施捨還是比“規定的”量要少,因為柏林撥給犯人的食品,其中的一半被黨衛軍吃的吃,偷的偷,賣的賣,這是盡人皆知的事實。從外面寄給猶太人的食品包裹。也全被他們偷走,另外一些囚犯,特別是英國犯人,總算還能收到他們的一部分包裹。克林格爾手下的這幫子人,靠了一份額外的熱量,總算過得還好,雖然也有些人漸漸越縮越小,成了“乾癟人”。這種乾癟人在奧斯威辛集中營並不少見;他們都是些餓得神情恍您、皮包骨頭、還能走路的木乃伊。他們的命運是註定了的,如果他們不是自行倒斃的話,就得因為幹活太慢而挨一頓棍打腳踢死去。
象穆特普爾和傑斯特羅這種人是不會淪為乾癟人的。等待他們的是另一種命運。長久以來,就從勞動科傳出令人心寒的訊息:工程完工之後,分隊要享受首先化為青煙升上煙囪的莫大榮譽。 奧斯威辛的幽默!也許這倒是真話,特別分隊的下場的花樣翻新。
傑斯特羅做了個熟悉的動作,首先把雙腳伸進他同穆特普爾合睡的一箇中間一層的鋪位。穆特普爾裹著從“加拿大組織”得來的毯子睡著了,儘管這裡偷竊成風,但卻沒人偷他的東西。這一層鋪位搖動了一下。穆特普爾睜開了眼睛。
傑斯特羅低聲說:“他們剛做了試驗。”
穆特普爾點了點頭。他們儘量避免講話。他們的上鋪睡的是三個年老難友;下鋪睡的除了兩個老夥伴之外,還有一個新來的人,講一口漂亮的加利西亞意第緒語,自稱原是盧布林的律師。他的面板白嫩,並非奧斯威辛集中營所特有的那種土灰色,剃光的頭皮白皙,沒有經受日曬雨淋的磨練。他身上也沒住過隔離營的疤痕。他的眼睛裡有一種難以捉摸的表情。十有八九是個政治處派來的奸細。
黨衛軍一直在奧斯威辛集中營搜尋那些力量單薄而在暗中活動的地下組織;各種規模很小的秘密小組,象野草一樣在各種共同的基礎上——政治的、民族的或宗教的——萌發滋生。它們忍受折磨,爭取發展,直至有朝一日被政治處偵察發現而予以一網打荊有的小組也能存在一陣子,跟外面建立聯絡,甚至還把一些檔案和照片偷送出去。它們通常都以被叛徒出賣而告終。這是一個把冰天雪地裡的一排排馬廄擠塞得水洩不通的、飽受疾病和飢懂摧殘折磨的奴隸們的小天地,四周都用通了電的鐵漠基因圍,還有高聳的機槍碉堡和剽悍兇狠的警犬嚴密守衛。在這裡,人生的生死繫於一髮,濫施酷刑就跟地球上其他地方的停車罰款一樣普通。這裡也有奸細告密,那是不足為‘奇的。令人吃驚的倒是居然會有那麼些正直不屈的人。
穆特普爾輕輕地說:“嗯,沒關係。都安排好了。”
“什麼時候?”
“慢慢再告訴你。”這句話的聲音低得傑斯特羅J‘L4都聽不出來。 工絝閉上了眼睛,翻了個身。
關於逃跑計劃,除了穆特普爾已經告訴他的情況之外,他一無所知。穆特普爾告訴他的情況很少。他們的目標是麵包房,那是鐵絲網外面一座建築物,靠近河邊的一片樹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