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覺得心窩裡發涼,連骨頭裡都發冷,同時忙又問道:“為什麼要咱們去?”
“去會見艾克曼中校。”
“艾克曼!”
特萊西恩施塔特這一帶人們所熟悉的,是當地那幾個黨衛軍軍官的姓名,如勒恩、海因德爾、默斯等。 艾克曼中校是一個只聽見人們竊竊私議的高高在上的險惡姓名。他儘管軍階並不很高,在猶太區人們的心目中卻是一個比希姆萊和希特勒地位低不了多少的人物。
埃倫的神色是親切的,充滿同情的。他沒露出什麼害怕的樣於。“是埃十分榮幸。”他用一種安詳、諷刺的口吻說。“不過這些衣服倒的確是個好兆頭,是不是?至少,有人希望咱們穿得好看些。那麼咱們就這麼辦吧,親愛的。”
第七十一章
“目標!哈利卡納,零八七。目標!蒙納洛亞,一三二。”拜倫蹲在定位儀旁邊,正向一個打著紅色手電做記錄的航信官報告方位。這時候,“海鰻號”正在平靜的海面上劃出一道閃爍著磷光的波痕來。從陸上吹來的暖烘烘的微風,給拜倫帶來了傑妮絲身上常有的那種淡淡的香氣——毫無疑問,這只是一個愉快的幻覺罷了。航信官走下船艙去測算方位,並且透過話筒把位置報上來。 拜倫打了個電話到埃斯特的艙室去。
“艇長,月光挺亮,所以我多少可以說是測定了方位。咱們現在已經進入了潛艇的禁區。”
“哦,很好。也許這班狗雜種飛行員不會在一清早就轟炸咱們。撥正航向,加速前進,七點正進入航道。”
“是,艇長。”
“我說,副艇長先生,我剛才正在看你寫的巡邏報告。寫得挺出色。”
“哦,我是盡力而為了。”
“你的筆頭不壞,勃拉尼。和早先不同了。不幸的是,你寫得越清楚,結果就越糟糕。”
“艇長,往後還得巡邏哩:”在返航途中,埃斯特的急躁易怒和垂頭喪氣一直使拜倫感到不安。這位艇長整天關在艙室裡,整盒整盒地抽著便宜雪茄煙,一面讀著從艇上圖書室拿來的破破爛爛的神怪小說,把指揮潛艇的事全部交給了副艇長。
“一無所獲總是一無所獲,拜倫。”
“他們不會因為你敢作敢為而責備你。你是自告奮勇上日本海去的。”
“是倒是這樣,而且我還要再上那兒去,不過下一次得帶上電動魚雷。要不然海軍上將會把我送上陸地去。十四型魚雷我可算領教夠了。”拜倫聽得見電話話筒給啪地一聲放回了託座。
第二天,拜倫駕駛一輛軍用車到傑妮斯的小屋去,狂熱地想把嫂嫂緊緊摟在懷裡,完個忘卻這次巡邏、孤獨寂寞,時光的流逝,娜塔麗的失蹤,傑妮絲家裡的溫暖,他哥哥的這個嫵媚的寡婦暗暗流露出的情感——所有這些因素交融成一曲心照不宣的羅曼司,每次他出海 歸來總變得更加甜蜜。他們之間雖然已經十分親呢,然而終究尚未如願以償,這兩種心情混合在一起,到了一觸即發的地步,助長了內心裡的這股情火。 拜倫的腦子裡常常會掠過這樣的想法:萬一娜塔而就此不回來的話,他就跟傑妮絲和維克多共同生活,但一想到這裡,內疚的感覺又折磨著他。他疑心傑妮絲心裡也暗暗懷著同樣的想法。戰爭所造成的緊張和分離,本來會把正常 關係歪曲得變了樣,或是徹底摧毀掉。 拜倫這會兒所感受到的,在世界各地眼下都十分尋常,只是他良心上的痛苦稍微有點兒與眾不同罷了。
這次,不知什麼事不大對頭。她一開啟門,他看到她那張沒有搽過脂粉的嚴肅的臉,就覺察到了。她是知道他要來的,因為他已經打過電話,可是她沒換下她身上那件灰藍色的家常衣服,而且一點也沒梳妝打扮,也沒有象平時那樣遞過一杯甜酒果於對來歡迎他。也許他正巧打斷了她的烹飪或是打掃房間的活兒。她立刻就說:“娜塔而有一封信,是紅十字會轉來的。”
“真的嗎!我的上帝,到底來了嗎?”早先,他透過國際紅十字會寫了好幾封信到巴登—巴登去,把這兒作為回信的地址。她遞過來的這個信封從各方面看都叫他感到十分不安:灰色的薄信紙,開具收信人地址和在角上寫的“娜。亨利”的紫色印刷體字樣,幾乎遮沒了紅十字會紋章的重重疊疊、各種顏色、各種文字的橡皮圖章,而最最令人不安的就是那個郵戳。“特萊津?這個地方在哪兒?”
“在捷尤斯洛伐克,靠近布拉格。我已經打電話把這事告訴我父親了,拜倫。他已經跟國務院談過。你先看信吧。”
他連忙在一把椅子上坐下,用一柄摺疊小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