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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部分

合法離開維希法國,這當然是件最最可怕的不幸事情。一切都已準備妥貼,那些寶貴的證件都已經拿到了手,但是美國登陸的訊息剛一傳來,所有的火車時刻表都暫停實施,邊界也全部關閉。吉姆。蓋瑟為了保護我們,冷靜迅速地採取了行動,為我們提供了正式的記者證件,並把發證日期提前,填在一九三九年。憑著這些證件我們成了《生活》雜誌的記者,這家雜誌確實也曾發表過我寫的兩篇有關戰時歐洲的文章。

非但如此,他還為我們辦了別的一些事情。他們在銷燬檔案的時候翻出了《生活》雜誌寄來的兩封請求允許轉載一些作家和攝影家的作品的信件。馬賽有一個專為難民偽造證件的集團,這個集團手藝高超,由一個知名的天主教神父領導。在這場突如其來的危機中,總領事雖然需要處理其他許多事情,但他還是透過地下關係,搞到了幾封寫在《生活》雜誌專用信箋上的偽造信,我和娜塔麗也就真的成了《生活》雜誌正式聘請的記者;這些證件看上去就和真的一樣,那磨損、摺疊的痕跡,那稍稍有點褪了的顏色,就好象真正用了幾年時間。

詹姆斯。蓋瑟並不指望這些偽造證件能夠長期掩護我們,但是他相信,至少可以應急,直到幫助我們脫險。不過時間一長,危險也就逐漸增加。他原以為我們幾天之內或是幾周之內就能獲釋,因為我們畢竟並沒和維希法國開戰。我們僅僅是斷絕外交關係而已,因此美國人並非“敵人”,根本不應受到“扣留”。然而,我們在盧爾德的這一群,總共約有一百六十名,卻是實實在在被一扣留“在那裡。從一開始,我們就一直處在法國警察的嚴格管制之下,一切行動都須受到一名穿制服的警官的監視。幾天之前,德國秘密警察在我們美國人被隔離的四家旅館周圍佈下崗哨,從那以後,我們就不但受到法國警察的扣押,而且處在德國人的監督之下。這樣一來,法國人的舉止中不兔隱約表現出一種受到恥辱的窘迫之態,他們在一些小事上於是也儘可能為我們提供更多的方便,但是德國人始終寸步不離,不論我們走到哪裡,他們總是板著面孔,踏著正步跟在後面奉陪,在旅館的過道走廊裡,他們雙目凝視,緊緊盯住我們不放,如果有誰一不小心觸犯了哪項德國戒律,他們就會厲聲發出命令。

過了一些時候,我才漸漸懂得這種長期扣押的真正原因。蓋瑟本人起初也不知道。原先被扣留在維希的美國代辦,後來也和大使館全體人員被帶到我們這裡,他住在另外二家旅館,連電話通訊都受到禁止。這位代辦名叫塔克,是個能幹的人——對我的著作非常欽佩,雖然這一點無關緊要——看來他只可以每天在電話上和在維希的瑞士代表簡短地通一次話。所以我們,尤其是住在加利亞旅館裡的人,事實上完全處於和外界隔絕的狀態,對於一切情況都毫不瞭解。

我們受阻的原因後來終於弄清楚了,其實非常簡單:在美國的那些應該和我們交換的維希人員幾乎無一例外地拒絕回到法國。這也可以理解,因為德國佬此時已經佔領整個法國。但是這使情況大為複雜化,而德國人也就趁機介入,抓住這個有利機會。到目前為止,他們仍是透過他們的維希傀儡進行談判,但是事情也很清楚,他們是在利用我們討價還價。

如果法國人當時爽爽快快把我們送到只有三十英里遠的西班牙邊界,我們很可能在一兩個星期內便得脫身。如果那樣,那倒也能算是對於美國這幾年來慷慨贈予這個政府的大量糧食和藥品的一種理所應該的報償。但是維希政權的這些人屬於人類生命中令人齒冷的那一型別。他們卑躬屈節,趨炎附勢,自命不凡,狡詐多變,虛偽矯飾;他們反動保守,歧視猶太民族;他們既逞強好戰,又軟弱無能。他惡劣之甚實在有辱法蘭西文化。他們是當年陷害德雷富斯那一批壞蛋的殘渣餘孽。總之,我們沒能脫身。我們現在還在這裡,成了德國人為索還他們被關押在國外的形形色色的間諜分子而進行討價還價的籌碼;不用說,他們將會不擇手段勒索高價。

我醒來的時候腦子裡想著奧斯威辛,還有另外一個原因。

我們長期滯留在馬賽的門德爾松公寓期間,路過那裡的難民絡繹不絕——一般最多隻留宿一兩個晚上——因此,我們聽到歐洲猶太人之間的許多可怕的秘密傳聞。根據這些傳聞,東方正在發生許多暴行:大規模的槍殺,密封車內的毒氣屠殺,凡是被押解到集中營的人要麼立即遭到殺害,要麼被飢餓或奴役折磨致死。我一直不能肯定這些傳聞的可靠程度,我現在依然不能肯定,但是有件事情卻是肯定無疑的;那個不斷重複的地名,那個總是用最最恐怖和最最驚慌的話語悄聲吐露出來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