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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部分

足,至今沒能結束。他所到的任何地方都是從沒到過的地方。

要麻在觀察,表情隨著豆餅的表情變幻而變幻,儘管他仍堅挺著給豆餅以鼓勵的表情,但如果不是那兩位旁觀者抱著一種“反正不是我吃”的心態,仍在給他手上加入新的草本植物,他可能早已中斷了這的研究。川兵要麻和湘軍不辣是磕頭換貼的弟兄,但要麻遠比不辣來得謹慎,所以不辣在外邊叫囂而他在這裡吃草,所以不是他吃而是豆餅吃,所以他是下士而不辣是上等兵。

我屁股後的康丫開始他的又一輪索取,“有火的沒?”

他問的是郝獸醫,郝獸醫掏出一個布包,裡邊妥帖地放著乾燥的火柴和其他什物。康丫有了火,叼上了煙屁,開始在身上摸索從我衣服上拽走的扣子。康丫是這個山西佬兒的真名,我們熱愛這個名字,因為它比綽號更難聽。算命的說他若叫男兒名會活不過三十歲,但換了名後康丫堅信自己活不過二十五歲,他今年二十五歲。他這回問對了人,郝獸醫治不了人,可總在收集別人也許用得上的什物。

康丫執著地繼續著他二十五歲人生的沒完沒了,“有針線的沒?”

郝獸醫收好一個包,開啟另一個包。這包裡是針頭線尾,甚至被老頭兒細心地分了好幾種型號和顏色。康丫屬於那種沒得給不會生氣,有得給不會言謝的主。我擻開了他的屁股,打算擠在郝獸醫和蛇屁股中間坐下。

迷龍在那邊鬼叫:“我整死你!”

他那邊發生了一件小事:迷龍終於不耐煩李烏拉的磨唧,在一聲暴罵中轉過身來,用肘彎夾住了李烏拉的脖子,在他後腦上狠捶了兩下,並且還沒忘了對羊蛋子下一步行動的分派:

“啥玩意兒嘛?蒼蠅?——不玩了,你去搬貨。”

羊蛋子屁都沒得一個就去了,迷龍對他的統御力是拳頭上的也是物質上的。迷龍放開了手,李烏拉直挺挺地躺下,迷龍回到自己的躺椅上,李烏拉扶著牆蹣跚出去。

這只是小事,我繼續坐實我的屁股,而郝獸醫幫康丫找到了他要的針線。

我們儘量不看迷龍,但我們又沒法不看迷龍。東北佬迷龍和東北佬李烏拉是有著宿怨的,好像是李烏拉做排長時虐待過上等兵迷龍,後來又把整個東北排斷送在日本人手裡。現在迷龍今昔對比,他是此地三朝元老、黑市老大、賭棍、惡霸,有拳頭和罐頭、概不賒欠的衣服和食物。尉官和校官們很想恢復尊嚴,可如果他說校尉服可換罐頭,我們立成赤身裸體,那隻好免談尊嚴。好吧,反正迷龍也當我們不存在了,我們確定他不會再起來揍誰時,也就不再關心他了,反正我們沒有什麼可以跟他換的東西。

康丫已經脫了衣服光著上身,但根本是連穿針引線的本事都欠奉,他開始跟我磨唧,“幫我縫吧?”

“縫你那嘴。”

但是自有人幫他縫。郝獸醫把衣服拿了過去,熟練地穿上了針開始縫釦子。

“今天吃什麼?”我向著我們中間最有數的人發問,郝獸醫便從針線活上抬眼,豆餅仍在那裡艱難地嘗試百草,他幾乎是臺會聽任何人話的機器。

“副組長是你。你不知道我會知道?”然後老頭子忍無可忍,發他並不嚇人的老威,“你們別玩兒豆餅啦!真當牲口吃的東西人就能吃啊?”

要麻呵呵地樂,“試試嘛,他不是沒事嘛。”

豆餅忙不迭地點頭,“沒事,沒事。”

但要麻幾個總算拍著豆餅,讓他吐出那些已經嚼爛了的草本纖維。

我不關心這些,儘管我在東張西望,但其實我什麼都不關心,我只關心在我這副組長不承擔太多的情況下我們能有吃的。“組長呢?問組長吃啥。”我問。

蛇屁股指了一個從我的角度不好看到的角落,“唔講了,個無笱用的想煲木頭湯給我們吃。”

我轉過頭看到了我們的組長阿譯,他在那個角落裡澆他養的一棵花樹。在這樣的境況中那樣細微地澆一棵花樹近乎有病,但阿譯就在做這件事。阿譯,我們中間軍裝最整潔的一個,如果我是落落寡和,他則乾脆是自閉。他澆著那棵花樹,甚至看著一隻像他一樣和這片灰頭土臉格格不入的蝴蝶,似乎那是他全部的世界。憂傷在他身上並不讓人同情,因為他的憂傷讓人覺得抑鬱——他看起來與這世界格格不入,這種格格不入並非說他是一種簡單的娘娘腔,而是一種更致命的永遠無法投入,卻又永遠飛蛾撲火般的投入。少校阿譯,來自錦繡的江南之地,三青團員,某軍官特訓團成員。別被名牌嚇到,他是這唯一的校官沒錯,可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