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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部分

個聽不見我們小聲嘀咕的距離,老頭兒以老頭兒的方式牽領著雷寶兒。

“我說迷龍,你二十七歲都在東三省過的嗎?”我問迷龍。

迷龍立刻露出懷念的神情,“啥東三省啊?就是黑龍江啊!”

“你有老婆孩子吧?你離家時,孩子跟屁股後那小崽子一般大吧?”

迷龍瞄一眼屁股後,搖頭不迭,“沒有。我有個屁孩子。”

我也瞄一眼又回頭,“那就只能說飽暖思淫慾了。”

“你懂個屁的飽曖,鬼的淫慾,你成過家嗎?小童子雞。”

我樂著,不去追究他話裡的自相矛盾,因為我看著迷龍眼裡已經有深重的憂傷與懷念,但也有著能補償了一切的歡喜與希望。

“我不信你在黑龍江能娶到和你這麼天上地下的老婆,除非你們黑龍江除了鮮花啥也不生,地上除了牛屎啥也不堆。”我說。

迷龍發著狠說:“我那個老婆可不比這個差。我跟你說,小孩子最好玩兒就是五六歲,煩死狗似的跟你飆啊鬧啊,我兒子也就活到六歲。噯,我都跟你說了吧,我老婆是個水桶腰,能生養,可跟這個真沒法比。”

說著他就色迷迷回頭去瞄他老婆的腰肢,以至死啦死啦在隊伍外瞄著他,琢磨是不是該杵他一記。

迷龍今天歸心似箭,想回的地方不是東三省而是禪達。迷龍不再想他身邊再沒有活著的東北人了,我猜他現在最想的地方就是禪達城裡的一張床。

於是我也開始想念禪達。“

一個女孩在簾子外的半張臉電光火石地穿透了我懶散的思維。

小醉。

第七章

我們沿著江畔的路行進,隊伍拖了很長,江水在我們腳下轟鳴。

遠遠就能看見行天渡了,行天渡曾經是個渡,但後來有了橋,橋與渡並存,

那座簡易橋危危乎地立於湍急的江水之中,但與橋邊的渡相比那不算什麼,渡僅僅是一條連通怒江兩岸的繩索,把著它你可以牽引一葉簡陋的竹筏。

但遠遠的我們看不清橋也看不清渡,我們第一個看清的是橋頭橋上擁擠的人和車,渡口擠成了團的人。

我們離了一段距離站住,我們站住的時候並沒有人發令。

日本人的炮彈還在南天門那頭響著,死啦死啦並沒下令,可我們不約而同地站住。隊伍是個奇妙的東西,它讓你有自尊,我們仍有隊形,我們有腿,不想加入潰亂擁擠的散兵。他們在爬行,我們在步行。“

我對迷龍說:“我打過二十多次敗仗。”

“我比你還多!”

我說:“誰要跟你比這個?我是說,這是敗得最像樣的一次。”

迷龍點頭,“那是。”

“傳令兵!三米以內!”死啦死啦叫我,我莫名其妙瞪著他,直到正在眺望東岸的他氣得對我揮拳頭,“望遠鏡!”

我就爬上他站的那塊石頭,我把望遠鏡遞了過去以便他更好地張望。

江那邊有著守軍的陣地,修得草草,那一個營的守軍如其說是在維持秩序不如說擾亂秩序,他們明目張膽地在橋頭和橋墩上安放炸藥,讓本來就混亂的人們接近歇斯底里,一輛拋錨的車橫堵在橋上,以至過橋的人只能從留下的寸許邊緣小心翼翼地蹭過。

死啦死啦把望遠鏡扔給我,在我的視線裡,一個被擠下水的人在江流裡打個花就沒了,沒人驚叫沒人呼救,這場災難長了點兒,長得足夠讓我們學會沉默。

“跑啊跑啊,本說是要把日軍趕出緬甸,現在被日軍從緬甸追到中國。跑的人大概還沒工夫想吧?怒江已成西南最後防線,如果再不築防,日軍這麼居高臨下一衝下來,說不定能直衝到重慶吧?——要成流亡政府啦!”死啦死啦說。

我放下望遠鏡,沒去管他的失落的雄圖大略,我有更現實的要關注的問題,“那不是你冒牌團長管的——守橋的是我師特務營。我們報什麼名號?川軍團可是一早就到禪達了。”

中國兵!還沒跑得丟盔棄甲的中國兵!“看著橋上渡上只知逃亡的人們,他還真是牢騷滿腹,”爭渡,爭渡,驚起一灘鷗鷺。“

我對他翻著白眼,“你饒了李清照吧。”

那傢伙沒完,他拿手在嘴上合出個喇叭,對著人群嚷嚷——這會兒他很像迷龍,李清照的句子被他喊得殺豬一樣難聽,“爭渡!爭渡!驚起一灘鷗鷺!”

當然沒人理他,除了我,“噯,我說團座,你不是雷寶兒。專心逃命好嗎?”

死啦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