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抬起胳臂準備投擲。
迷龍忙說:“別別!暈啦我知道,被我氣暈的。”
不辣一邊忙著把死啦死啦扶起來靠在臂彎裡,一邊大叫:“累暈的!”
我們看著郝獸醫在那手忙腳亂的救治,掐人中,掐耳垂,康丫拿衣服在一邊給扇著涼風被郝老頭一巴掌抽開,然後郝老頭開始翻身上的布包,拿出幾支也不知什麼時候攢的金針開始扎針。
看著郝獸醫的徒勞,康丫的衣服已經改用來擦眼淚和鼻涕了。
我們把他弄丟了。每當獸醫這樣滿頭冒汗時,我們就又少掉一個人。我們合力幹掉堅強、主見和信心。
迷龍從頭頂上抱下了他雷寶兒,抱著雷寶兒湊近了死啦死啦,看起來他像要把雷寶兒當作一顆碩大無朋的藥丸餵給死啦死啦。
不辣叫道:“迷龍你搞什麼?”
“我不要!討厭他!”雷寶兒踢蹬著反抗的雙腳,一腳沒拉,全踢在死啦死啦身上。連正忙著在死啦死啦人中和太陽、虎口亂扎一氣的郝獸醫都氣得大叫:“你們大小兩忘八羔子非得弄死他嗎?”
於是迷龍不讓他兒子靠死啦死啦那麼近,他把雷寶兒抱遠了拼命癢癢,雷寶兒連哭帶笑快岔了氣。
我們看著,也不知道是郝老頭治的還是迷龍鬧的,死啦死啦睜開了眼睛,他睜眼時是旁若無人的,直接跳越了我們看著頭上的青空,好像第一次看見青空那樣羞澀和好奇,然後他看了眼我們,基本不帶感情,然後又去看他的青空,似乎像在對焦,幾十年的蒼涼落寞生進死出在一瞬間全回到了他的眼睛之中。
我們瞪著他在幾秒鐘之內由十九歲長成了九十歲,然後他從不辣的臂彎裡坐起了身,這時候表現出來的精力是他的真實年齡,一個擁有豹子般體力的精悍男人。
“走啦走啦!幹什麼啊?這裡是南天門!要回家還得過行天渡!鬼子在打炮了,沒聽見啊?”他一邊說一邊用手去抹臉,然後發現虎口上扎著幾根針,他拔下來就想扔了。
郝獸醫忙不迭地地說:“我的我的!”
於是針回到郝獸醫手上,被他珍惜地往布包裡收。而死啦死啦凝神聽了聽炮聲,“七五山炮。攏算下來他們炮兵離我們還八公里,步兵大概就兩三公里。”
他心不在焉地抹了抹雷寶兒的腦袋,於是又被雷寶兒踢了一腳,他的親近和雷寶兒的反擊都被他當空氣一樣漠視了,他從地上蹦了起來,我們散開,去扶這樣一個暴發力驚人的傢伙純屬多餘,哪怕前一秒他還象個死人。
“攏隊!走人!”死啦死啦提高嗓門叫道。
我現在平靜了,我平靜地承清現實,“有人走不動了,有人倒先走了。散了。”
“拉上走不動的,追上臭不要臉先走了的。這不簡單嗎?三兩腳就踢出一個隊形,走一隊就同心同德了。誰願意一個人走啊?”
於是我們開始整隊,拖拖拉拉,但在恢復隊形。
“哪部分的?不用報!跑散了的全給老子歸置進來!”死啦死啦踢著與我們平行前進的一小隊散兵遊勇,把那隊沉默寡言的傢伙也踢進了我們的隊伍。
然後那傢伙又開始倒行了,在下山時這真是難上加難,但那傢伙就是那麼幹。
“一!一二一!左!左右左!走啦走啦!迷龍我整死你,你那崽子一腳踢得我現在還痛,這腳力還用人抱嗎?交給你老婆!你幹什麼的?你在我這隊裡是幹什麼的?”
曾經屬於迷龍的機槍被從一個小年青的肩上摘下來,死啦死啦用它把剛放下雷寶兒的迷龍砸了個滿懷。
“郝獸醫你給我走隊中間!拿破崙說讓驢子和學者走隊伍中間,你都會針灸了你當然就是學者!孟煩了你抓塊石頭幹什麼?我脖子上扛的這玩意兒就叫腦袋,伸給你你敢拍嗎?”
於是我扔了那塊石頭,看它順著山勢滾下去。
“煩啦,你笑什麼?”那廝問我。
我連忙繃掉臉上半個幾乎有點兒燦爛的笑容,“王八羔子才笑了!”
我們前進。
上千人的渙散被他說得如此簡單,後來也證明就是這麼簡單。他一腳一個把散兵遊勇踢回了他的軍隊-我們又有了腿。
你好,我的腿。“
山和雲現在都在我們頭上了,炮聲離我們越來越遠,而我們甚至能聽見怒江轟鳴的水聲,雖然在蜿蜒中我們仍看不見。
康丫向我們投以一個近乎燦爛的笑容,“聽見水聲啦!”
我身邊走著迷龍,郝獸醫和迷龍老婆在我們之後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