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傢伙立刻看著我,我索性便瞪著他,不是看團長的眼光,而是看一個贗品的眼光。而死啦死啦象慣常那樣,你懷疑地看他,他就樂,“猴子和雞比得好。做人沒主見,人性和血性也是時有時無的,像猴性,可就是猴性也會發急。你惹過峨嵋山的猴子嗎?”
誰他媽有心跟他扯這個,我悶聲搖了搖頭,“沒去過四川。”
“你該去試試看。”他給我展示他後腦上一個大疤拉,“一群猴子大發脾氣,拿石頭給我開了瓢。我的爺,比日軍厲害多了,我那回逃得比這回慘十倍。你殺過雞嗎?”
我看著他,“顧左右而言它,是因為心虛?”
“我心虛,你就不能虛心?言什麼它?我嘴裡只能說尊耳想聽的東西?我殺雞,一刀割喉,腦袋別在翅膀下扔一邊,放血,最犟的雞最多把腦袋掙出來,跑兩步再歸位。我瞧不上雞。你們要做雞?迷龍在搜刮死人時是隻孬猴,可槍一響會成一隻怒猴撲過去。可剛才他堆在那兒,磕頭,對個他根本不認得的人,為點兒淫樂之心,假惺惺,雞一樣的苟且。我看不得日本人來割他的喉把腦袋別在翅膀下,我給他壯烈的一刀,斬了他那顆已經苟且的頭顱。我的軍隊不需要這種人——你那麼看著我幹嗎?你是隻怒猴,雖然怒得無濟於事可也不苟且。湊合。”
“我一直擔心,回禪達你的腦袋就被別在翅膀底下,結果還沒到禪達你就割別人的脖子。我白費心了,團座,當此亂世,您是梟雄,自能逢凶化吉飛黃騰達,因為我們的脖子是為您的見解而生的。您是不拘一格的人才,在這種時代定被重用,這樣您都找到了你的炮灰——也就是你嘴裡說的軍隊。”我說。
我走,我不想看他的表情,我一直想傷害他,現在終於做到了,但我不想看,因為真的很難看。
死啦死啦在我背後大叫:“治軍只能這樣!——你上哪兒去?”
“去行刑啊!給迷龍壯烈的一刀,斬斷他妄圖苟且的脖子!”
“可以。若私行縱放,你們所有人就自己割了你們那六斤半吧。”他說所有人是因為我說了去行刑之後,身後就跟了一拔,那幾乎是收容站出來的全部人,連阿譯和後來者的喪門星也猶猶豫豫跟著。我瞪了他們一眼,我想這樣的積極一定是提醒了死啦死啦。
“團座真是心思慎密決勝千里!心思這樣慎密的人何不去看一眼迷龍造的棺材,您試試用您的淫樂和苟且之心造這樣一口棺材?”說完,我走,一邊緊了緊肩上的步槍。收容站出來的兵油子們跟上了我。
我們沿著陡峭的小徑,去追上峰頂的迷龍他們,我們都沉默著不想說話。憤怒是因為曾經很在意,實際上現在仍然在意。實際上有幾天,死啦死啦只要一揮手,我們都會心甘情願做他的炮灰。
我永遠沒法划著我的火柴,因為那個時候已經過去。
我又在玩我的火柴,用火柴梗在我的傷口附近劃拉著。
郝獸醫好意提醒我,“別老搗。會爛的。”
我看他,我笑了,我攙著他。
我們在將近峰頂時才看見迷龍一行,那幫死啦死啦新收攏的傢伙推擻著他,用槍托杵著他,以免那傢伙走得太拖拖拉拉。那幫傢伙在發現我們跟上來時,便警惕地看著,像是獄卒面對一幫要劫法場的。
我推了阿譯一把,低聲地附耳:“請你今天說句有用的話。”
於是阿譯儘可能讓人看見他是個少校,“團座有令,犯人改由我們行刑。”
這小子的半吊子官架對小屁孩兒還是管點兒用場,那幫傢伙一邊狐疑著一邊回了半個禮,一邊讓開。我們毫不客氣地擠了過去把他們和迷龍岔開,我們也毫不客氣拍打迷龍被五花大綁的帶著紋身的脊樑。
而迷龍給我們的回應實在讓我們氣結,“來啦?怎麼才來啊?磨磨蹭蹭的——快給我鬆開。”
郝獸醫說:“我說迷龍……你這傢伙,以為你在幹什麼呀?”
“幹什麼呀?能幹什麼呀?一肚皮髒氣不洩洩要憋出病來的,我罵罵,吵吵,鬧鬧,打打,出出氣啊。王八羔子幸災樂禍!沒事了就快給我鬆開啊!”
“原來你怕憋壞身體啊?現在你要被鐵花生米噎死了,不知道啊?”我提醒他事態的嚴重性。
迷龍嘿嘿地樂,“扯犢子啦。咱跟死啦死啦什麼交情啊?一路敲腦袋踹屁股過來的,就這也要崩,嚇我兒子去啦。”
我們已經氣得不想說話了,不辣跳起來一個爆栗鑿了下去,迷龍的腦袋鑿起來真是很響的,我們七手八腳地鑿著,踹著他的屁股,迷龍慘叫著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