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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部分

歡,裡面有一些篇頁,我自己看到總覺得有些肉麻,不敢重讀。所以這次改作時,就把它們刪除了,另外加了一些新的篇頁進去。

《電》是應該特別提出來的。這裡面有幾段,我永不能夠忘記。我每次讀到它們,總要流出感動的眼淚來,例如:佩珠看見敏許久不說話,又知道他們快要和他分手了,就喚住敏說:“敏,你不該瞞我們,我知道你已經下了決心了。”她知道敏的心就彷彿看見了它一般。而且敏今晚上的舉動並沒有一件逃過了她的眼睛。

敏不說話,卻只顧埋著頭走,好像並沒有聽見她的話。仁民接著也喚他一聲,他也不回答。

很快地他們走到了兩條巷子的交叉處,敏應該往西去了。在這裡也是很靜寂的,除了他們三個,便沒有別的行人。

佩珠站住了。她往四周一看,低聲說:“敏,你就這樣和我們分別嗎?”她伸出手給他。

敏熱烈地一把握住了她的手,感激似地說:“你們原諒我。……我真不願意離開你們。”他的眼淚滴到了佩珠的手腕上。

“為什麼要原諒?就說祝福罷。……你看我是瞭解你的。”佩珠微笑地,親切地說著,她慢慢兒把手腕放到自己的嘴唇上去。

我讀到這裡我的眼淚落在書上了,但我還繼續讀下去:敏又和仁民握了手,口裡淡淡地說:“不要緊,我們明天還可以見面。”他決然地擲了仁民的手往西邊巷子裡去了。

佩珠還立在路口,痴痴地望著他的逐漸消失在陰暗裡的黑影。她心裡苦痛地叫著:“他哭了。”

事實上我也哭了。

仁民看見她這樣站著,便走近她的身邊,把一隻手伸過去摟住她的腰,親密地低聲在她的耳邊喚道:“佩珠,我們走罷。”

她不答話,卻默默地跟了他走著,把身子緊緊偎在他的懷裡。過了好一會兒她才嘆息地說:“敏快要離開我們了。”

仁民一手摟著佩珠,一手拿著電筒照亮那道路。他跟著她慢慢下著腳步走。他把頭俯在她的肩上溫柔地在她的耳邊說:“佩珠,不要悲痛,我是不會離開你的。”

佩珠默默地走著,過了半晌,忽然自語似地說:“許多青年到我們裡面來,但很快地就交出生命走了。敏說過他不是一個吝嗇的人。”她的聲音顫動著,那裡面充滿了悲痛。

我不能夠再往下面讀了。淚水迷糊了我的眼睛。我的心顫抖得很厲害。一種異樣的感覺佔有了我:是悲痛,是快樂,是感激,還是興奮,總之,我說不出。

在《電》裡面這樣的處所是很多的,這些在一般的讀者看來也許很平常,但對於我卻有很大的吸引力,並且還是鼓舞的泉源。我想只有那些深知道現實生活而且深入到那裡面去過的人方可以明瞭它們的意義。

我說這三本小書是為我自己寫的,這不是誇張的話。我會把它們永久地放在案頭,我會永久地讀它們。因為在這裡面我可以找著不少的朋友。我可以說在這《愛情的三部曲》裡面活動的人物全是我的朋友。我讀著它們,就像和許多朋友在一起生活。但這話也應該加以解釋的。我說朋友,並不就指過去和現在在我周圍活動的那些人。固然在這三本書裡面我曾經留下了一些朋友的紀念,而且我每次讀到它們,我就會想到幾個久別的友人。但是我仍舊要說我寫小說並不是完全給朋友們寫照。我固然想把幾個敬愛的朋友寫下來使他們永遠活在我的面前,可是我寫這三本小說時卻另外有我的預定的計劃:我要主要地描寫出幾個典型,而且使這些典型普遍化,我就不得不創造了一些事實,但這並不是說我從腦裡空想出了一些東西,我不過把別人做過的事加在我的朋友們的身上;這也不是說我把他們所已經做過的事如實地寫了出來,我不過是寫:有他們這種性格的人在某一種環境裡面所能夠做出來的事情。所以在我的小說中出現的已經不是我的實生活裡面的一些朋友了。他們是獨立的存在。他們成了我的新朋友,他們在我的眼前活動,受苦,哭,笑以至於死亡。

我和他們分享這一切的感情。我悲哭他們的死亡。

陳真仰臥在地上,微微地動著,腥血包圍了他的身子。他已經不能夠發聲,只有那低微的喉鳴。頸項以下就不是他平日的完全的身體。只有他的頭部還沒有改變。

那黃瘦的臉上濺了一些血跡,微閉著的大眼睛上面失掉了那一對寬邊眼鏡。

亞丹靜靜地躺在黑暗裡,半睜開眼睛,他全身染了血,但嘴唇上卻留著微笑,好像他還睡在他的蜜蜂和他的小學生中間。

一些人圍著屍體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