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父子亦替程屈二人盼望甚切。
眼看夕陽西下,漸要天晚,十分著急,朱夫人對朱公道:“老爺向來精於易理,何不卜一卦以決中否?”
朱公聞言點頭應道:“夫人之言不錯。下官竟一時糊塗,忘記了。”隨即到書房命下人焚香。朱公手捧金錢連搖六次,寫出卦象細細察看,其卦乃困之益大吉之兆,以爻斷之,定中前三名,大約是不得錯的。朱公佔畢卦,忙來告訴夫人說:“據占卦象,屈姑爺是必中前三名的,再等一時便見分曉。”於是吩咐廚下備飯添菜,今晚須勸程屈二人多飲一樽。中為賀喜,不中也為解悶。
正說之間,家人報道酒飯擺齊。朱公出來陪坐,亦請到程先生屈生,連兩位公子也一齊入坐。朱公命人酌上酒,對程屈二人道:“今夜須儘量飲一杯,等報來再飲,恐反又飲不下也。”
程公道:“借酒解悶,大可消遣,這是必放量飲的,斷不客氣。”說罷滿飲一杯照幹,促屈生飲。屈生止得也乾一杯。一時你勸我飲。
正在半酣之際,忽聞外面人吵嚷,門上飛跑的進來說道:“報來了,程師爺、屈姑爺都中了。程師爺中的第四名,屈姑爺中的第二名!”
朱公聞言大喜,吩咐快賞報子喜錢。家人出來將兩張報單送進去與朱公看過,然後送至程屈二人面前。程公與屈生這一會喜歡的話都說不出,反呆坐一旁,形若枯槁。這是何故?程公是下了數次會場,今日才得中,由今思昔,不無傷感。屈生是初次下場已得聯捷,想到老母十餘載苦節教育,今朝幸得成名,而罔極深恩,如何能報?回憶夏老先生,不知去向,愈覺無限感傷。所以兩人喜中反帶悲苦,竟不發一言也。
朱公見他二人如此形狀,是過來人,知道其中滋味,忙上前稱賀道:“二公今日做同年,果應老朽之言。快飲一杯喜酒,準備著做鼎甲也。”
程屈二人聞言,連稱僥倖。口中如此說,舉杯飲酒,真覺反咽不下去。忙命下人納飯來。吃用完飯後,又命人去打探張陸仇三人中否。家人去了一會來覆命說,三人並不見報,等看了榜方才知道中否。
當夜程公寫信與同鄉中房官打聽自己房師並屈生房師,令下人將此信明日清晨送去,要等回信,下人答應接信而去。這一夜朱公父子與夫人心中十分喜歡,安寢熟睡。惟有程屈二人竟弄的心中七上八下,反睡不著。天明方才略睡了片時,當即起來,下人送進題名錄,刻字鋪已來送同年錄,有人來道喜,紛紛嚷嚷鬧個不休。
同鄉中分房者已有回信,閱之已知程公系第七房董翰林振邦所薦,屈生是第九房庶子管公映輝所薦。董山東人,管江蘇人。閱同年錄與題名錄,張生中在一百九十二名,陸仇皆落第。是科共中二百三十一名進士,會元蕭普,湖北人。
朱公出來問了房師姓名,向屈生道:“管庶子是老朽年侄,其父與我同年,官山右太守。此公學問素優,眼力果然不錯。賢甥婿飯後即可往謁,此人住處相去不遠,下人知道,快些預備名帖,尊意擬送多少贄見,說明老朽代為封好。”屈生道:“這些使用岳父早已替甥婿算計好的了,都交與王升有賬,只須問王升就知,不敢再勞姨丈大人費心。大約房師八金,座主四金,不豐不嗇,姨丈以為何如?”
朱公道:“正與老朽意見相同,座主明後日再見也不算遲。”
屈生答應是,一面到房中寫門生紅帖,一面教王升來,要銀子封贄見。王升自得報後早已取了銀子,稱好四分,八兩一封,四兩三封,交與屈生一一封好,裝入封袋黏貼紅籤,又封了門敬每處三分,各四錢銀一分。那程公有朱公先送出賀儀二十四金,程公自去料理,系送房師六金,座主二金。程公是寒士,力量止此,非吝嗇也。
朱公吩咐快擺飯,一會飯齊,程屈入座吃完了飯,僱好了車,衣冠整齊,攜帶紅氈,將贄見名帖安放車上。程公先行,因房師在內城住,路遠故也。
屈生冠戴整齊,先入內與朱公夫婦磕頭,老夫婦順便道喜,兩公子道喜,還有大少奶奶亦出來道喜,隨後合宅男女僕人道喜。屈生於是登車往見房師,管公住孫公園甚近。到了門口屈生下車,手執紅單帖,王升執拜匣,來到門房,口稱接帖。門上出來,知是新中門生,接過贄見門單紅包帖,讓屈生進門房坐下,門上忙入內稟知主人。管公見是房首門生,吩咐請會。門上出來引屈生到大廳,管公出見。屈生上前行禮畢,管公讓坐,師生細談衷曲。見其英年聯捷,甚喜。問平素書法善否,屈生道:“容明後日寫卷求誨。”談了半個時辰才別。
次日往見座主,先順路往謁楊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