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中,濟南國有戶七萬八千五百四十四戶,人口四十五萬餘人,在東漢一百多個郡國中,屬於中等偏小的一個。
東漢的“國”作為劉氏藩王的封地而存在,不過自景帝以後諸侯王已經沒有行政權,只能享受封國內的賦稅收入。朝廷任命的國相直接管理郡國內的事務,職務相當於郡太守。現如今三十來歲的年輕人,在各個崗位上都還是剛出道的小青年,如果在機關裡能混個副處,那一定會被同僚恭維為年輕有為,並且嫉妒得要死。如果在基層工作,三十歲能當上鄉長的恐怕都不多。
三十歲最容易成為被壓制、被打擊的物件,所以也最容易成為憤青。但曹操不是憤青,他已經有了整十年的官齡,在基層幹過(縣公安局長、縣長),在中央幹過(天子的秘書兼顧問),也帶過兵打過仗(騎兵師師長),已經有了不錯的人生履歷。
現在,因為參加平息黃巾軍叛亂有功,正式被任命為郡太守一級的國相,曹操的人生履歷又再上一個新臺階。
與到頓丘縣上任時的心情不同,此番曹操前往青州,心裡頗有點躊躇滿志。即使在不太強調幹部任職年齡的東漢,三十歲能當上太守的畢竟也不多。
黃巾軍掀起的高潮被壓制下來,全國局勢突然變得平靜起來,曹操心裡關於“亂世”、“治世”的思考又發生了輕微的變化。也許天不滅漢,只要天子肯振作起來,朝野上下充滿正直之士,國家的根基還是穩固的。
在治世裡做個能臣也是自己的人生選項。要做能臣,就要積累實踐經驗,瞭解民情,增添閱歷,不斷歷練自己,此番到濟南國任職,就是最好的機會。
所以,曹操來的時候很興奮。
但是,到任不久的曹操便被迎面潑來的冷水澆了個透心涼,心情變得很差。
濟南國下轄東平陵、於陵、臺、菅、土鼓、梁鄒、東朝陽、歷城等十個縣,由於以前歷任國相疏於政務,未能嚴於治理,造成吏治腐壞,這些縣令和縣長絕大多數都存在嚴重的問題。現任濟南王劉康,是河間王劉利的兒子,他與當地這些縣官結成同盟,又與朝廷裡的宦官權要們來往密切,組成了一個複雜的關係網。誰到這裡來上任,也無法施展拳腳。一開始,大家並沒有把這個三十歲的國相放在眼裡,根據他們的經驗,對付這樣的外來戶,只需三招即可:一鬨二嚇三逼,不出一年半載誰在這兒都待不下去,到時候只有捲鋪蓋走人。如果願意留下來投靠他們,結成共犯聯盟,他們也會表示歡迎。
接下來的情況讓他們有點吃驚。這個年輕人似乎很沉穩,很老練,先搞了兩三個月的調查研究,之後突然出手,大刮廉政風暴,一口氣拿下了十個縣官中的八個,罪名是貪汙受賄、濫徵稅費、為地方黑惡勢力當保護傘、魚肉百姓等。
給這些人找犯罪證據太容易了,關鍵是敢不敢。曹國相一出手,濟南國官場就炸了營,出了事的官員們家裡人趕緊透過各種關係疏通,有的跑來向曹國相求情,有的跑到朝廷那裡搬救兵。濟南王劉康一下子也傻了眼,國相雖然名義上是他的屬下,可按照朝廷體制,他根本管不了,國相既不用向他彙報工作,做任何事之前也不需要向他請示。
劉康是個吃軟怕硬的傢伙,一看姓曹的這小子是個鐵腕,就想自己還是不要摻和的為好,不然這把火就會燒到自己頭上。
奸人下臺換上清正之人,老百姓一片叫好,社會沸騰。其他作奸犯科之人失去了保護傘,不用曹國相招呼,主動玩消失。這下子卻苦了周邊的幾個郡國,史書記載:“小大震怖,奸宄遁逃,竄入他郡。政教大行,一郡清平。”
問題也不那麼簡單,實際上曹操捅了個馬蜂窩。吏治的衰敗由來已久,積重難返,不是一兩次廉政風暴能解決的。表面的背後隱藏著巨大的危機,奸惡勢力之所以奸惡,緣於那一張看不見卻很可怕的網。
你要了人家的腦袋,關了人家的監獄,砸了人家的飯碗,這些人能做的只有一件事:跟你拼命!
一時間,告黑狀的、搞恐嚇的、造謠的,都衝著曹操來了。有訊息靈通人士甚至言之鑿鑿地說,主管地方官員糾舉工作的青州刺史那裡,以及朝廷裡主管官員廉政建設的御史們手中,收到告曹操狀的檢舉信摞起來比曹操的個子都要高了(反正曹操個子本來就不高)。
但曹國相置之不理,廉政風暴告一段落後,他又推出了下一階段工作重點:禁淫祠。自漢初年以來的三四百年裡,濟南國這個地方一直盛行鬼神崇拜和淫祀之風。早在漢初呂后臨朝稱制的時候,她拋棄了高祖劉邦定下來的“非劉氏不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