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了,不必等我罷了。”襲人又道:“昨兒貴妃打發夏太監出來,送了一百二十兩銀子, 叫在清虛觀初一到初三打三天平安醮,唱戲獻供,叫珍大爺領著眾位爺們跪香拜佛呢。 還有端午兒的節禮也賞了。”說著命小丫頭子來,將昨日所賜之物取了出來,只見上等宮扇兩柄, 紅麝香珠二串,鳳尾羅二端,芙蓉簟一領。寶玉見了,喜不自勝,問“別人的也都是這個?”襲人道:“老太太的多著一個香如意,一個瑪瑙枕。太太,老爺,姨太太的只多著一個如意。你的同寶姑娘的一樣。林姑娘同二姑娘,三姑娘,四姑娘只單有扇子同數珠兒, 別人都沒了。大奶奶,二奶奶他兩個是每人兩匹紗,兩匹羅,兩個香袋,兩個錠子藥。”寶玉聽了,笑道:“這是怎麼個原故?怎麼林姑娘的倒不同我的一樣,倒是寶姐姐的同我一樣!別是傳錯了罷?”襲人道:“昨兒拿出來,都是一份一份的寫著籤子, 怎麼就錯了!你的是在老太太屋裡的,我去拿了來了。老太太說了,明兒叫你一個五更天進去謝恩呢。”寶玉道:“自然要走一趟。”說著便叫紫綃來:“拿了這個到林姑娘那裡去,就說是昨兒我得的,愛什麼留下什麼。”紫綃答應了,拿了去,不一時回來說:“林姑娘說了,昨兒也得了,二爺留著罷。”寶玉聽說,便命人收了。剛洗了臉出來,要往賈母那裡請安去,只見林黛玉頂頭來了。寶玉趕上去笑道:“我的東西叫你揀,你怎麼不揀?”林黛玉昨日所惱寶玉的心事早又丟開,又顧今日的事了,因說道:“我沒這麼大福禁受,比不得寶姑娘,什麼金什麼玉的, 我們不過是草木之人!”寶玉聽他提出“金玉”二字來,不覺心動疑猜,便說道:“除了別人說什麼金什麼玉, 我心裡要有這個想頭,天誅地滅,萬世不得人身!”林黛玉聽他這話,便知他心裡動了疑,忙又笑道:“好沒意思,白白的說什麼誓?管你什麼金什麼玉的呢!”寶玉道:“我心裡的事也難對你說,日後自然明白。除了老太太,老爺,太太這三個人,第四個就是妹妹了。要有第五個人,我也說個誓。”林黛玉道:“你也不用說誓,我很知道你心裡有‘妹妹',但只是見了‘姐姐',就把‘妹妹'忘了。”寶玉道:“那是你多心,我再不的。”林黛玉道:“昨兒寶丫頭不替你圓謊,為什麼問著我呢?那要是我,你又不知怎麼樣了。”正說著,只見寶釵從那邊來了,二人便走開了。寶釵分明看見,只裝看不見, 低著頭過去了,到了王夫人那裡,坐了一回,然後到了賈母這邊,只見寶玉在這裡呢。 薛寶釵因往日母親對王夫人等曾提過“金鎖是個和尚給的,等日後有玉的方可結為婚姻” 等語,所以總遠著寶玉。昨兒見元春所賜的東西,獨他與寶玉一樣,心裡越發沒意思起來。 幸虧寶玉被一個林黛玉纏綿住了,心心念念只記掛著林黛玉,並不理論這事。此刻忽見寶玉笑問道:“寶姐姐,我瞧瞧你的紅麝串子?”可巧寶釵左腕上籠著一串, 見寶玉問他,少不得褪了下來。寶釵生的肌膚豐澤,容易褪不下來。寶玉在旁看著雪白一段酥臂, 不覺動了羨慕之心,暗暗想道:“這個膀子要長在林妹妹身上,或者還得摸一摸, 偏生長在他身上。”正是恨沒福得摸,忽然想起金玉玉另具一種嫵媚風流,不覺就呆了,寶釵褪了串子來遞與他也忘了接。寶釵見他怔了,自己倒不好意思的, 丟下串子,回身才要走,只見林黛玉蹬著門檻子,嘴裡咬著手帕子笑呢。寶釵道:“你又禁不得風吹,怎麼又站在那風口裡?”林黛玉笑道:“何曾不是在屋裡的。只因聽見天上一聲叫喚,出來瞧了瞧,原來是個呆雁。”薛寶釵道:“呆雁在那裡呢?我也瞧一瞧。”林黛玉道:“我才出來,他就‘忒兒'一聲飛了。”口裡說著,將手裡的帕子一甩,向寶玉臉上甩來。寶玉不防,正打在眼上,“噯喲”了一聲。要知端的,且聽下回分解。
第二十九回 享福人福深還禱福 痴情女情重愈斟情
話說寶玉正自發怔,不想黛玉將手帕子甩了來,正碰在眼睛上,倒唬了一跳,問是誰。 林黛玉搖著頭兒笑道:“不敢,是我失了手。因為寶姐姐要看呆雁,我比給他看,不想失了手。”寶玉揉著眼睛,待要說什麼,又不好說的。
一時, 鳳姐兒來了,因說起初一日在清虛觀打醮的事來,遂約著寶釵,寶玉,黛玉等看戲去。寶釵笑道:“罷,罷,怪熱的。什麼沒看過的戲,我就不去了。”鳳姐兒道:“他們那裡涼快, 兩邊又有樓。咱們要去,我頭幾天打發人去,把那些道士都趕出去,把樓打掃乾淨, 掛起簾子來,一個閒人不許放進廟去,才是好呢。我已經回了太太了,你們不去我去。這些日子也悶的很了。家裡唱動戲,我又不得舒舒服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