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車,沿著來路沒命跑。孟少爺和崔少爺扔下馬伕,緊緊地追上來。眼見快追上,惜惜說道:“姐姐,我們分開跑。”於是,董小宛朝東,惜惜朝西,兩人都直奔那田野間的人戶。兩人卻沒想到這些都是孟家莊的佃戶,哪個敢管孟少爺的事?
孟少爺眼裡只認得紅裙子,便朝惜惜追去,一邊還叫崔少爺去追那個綠裙子。崔少爺追了董小宛幾步,他只道孟少爺見過董小宛,便停下腳,心想:“你小子搞名妓,老子搞個丫環,老子虧了。”他便不再追董小宛,轉身去追孟少爺,他也想見見秦淮名妓。
董小宛一口氣跑進一家院子,院子中沒有人,她只得躲進一叢厚厚的稻草堆。過了很久才小心翼翼鑽了出來。
惜惜快要跑到一家人戶時,孟少爺追上來從後面將她攔腰摟住。這時,那幾戶人家聽到呼救聲,都跑出門來,眼見是孟少爺,個個的英雄氣都消失得無影無蹤。崔少爺也氣喘噓噓追了上來,兩人便橫抱了惜惜,將她抬進一處鋪著厚草的草棚中。
幾位佃戶眼見草棚中飛出些褲衩之類的衣物,心裡癢癢,便湊上去,透過草縫瞧裡面的情景,個個嚥著口水。孟少爺先出來,一邊繫著褲帶一邊罵道:“幾個狗日的,看什麼?回去看你爹媽去。”又過一會,崔少爺也笑嘻嘻出來了,兩個少爺便揚長而去。遠遠還傳來崔少爺嘆氣聲:“秦淮名豔不過如此耳!”
幾家住戶中上了年紀的老人見孟少爺走遠了才狠狠“呸”了一聲,罵道:“作惡呢,喪盡天良!”幾個老太婆這時也兇狠起來,朝兀自站在草棚邊痴痴瞧著惜惜的後生們罵道:
“你幾個沒良心的傢伙,不救這可憐的姑娘也罷了,還站在哪兒看什麼?”
良久,惜惜才從悲痛中清醒過來,想到姐姐不知怎麼樣了,便猛地站起來,穿上那些破碎的衣衫,朝大路上奔來,迎面瞧見董小宛站在田壠上東張西望。她看見惜惜,便不住地朝她揮手,馬伕也滿臉是血牽著馬車過來,三人免不了一陣傷心痛哭,便駕了馬車又回馬家莊來。到得莊上,已是深夜了。
馬員外狠狠一掌擊在八仙桌上,那厚重的楠木發出嘎嘎的聲音,他大聲說道:“狗日的孟家莊,前次打傷咱們的人還沒了,今天又欺侮老子的貴客。兄弟們,這口氣我忍不了啦!”
聚在院內的佃戶們隨即附和道:“找孟家莊算帳,算帳!”
馬員外便率了一千人手持傢伙朝孟家莊而去。董小宛眼見要出事,就要下閣樓來求馬員外兩個閨女。誰知她們說道:“我爹自有主張,小姐且安心用午餐吧。”
馬員外一行還沒走出五里,迎面便撞上飛馬而來的孟少爺。原來昨天孟家莊剛購得一匹好馬,名喚“照夜玉獅子”。
這馬是塞外名駒,通體雪白,無一根雜毛,孟少爺見了歡喜,便騎了它在大路上賓士。
馬員外等人攔住馬,不待孟少爺說話,便有幾個莊丁將他拖下馬來,一頓好打,打得孟少爺哭爹叫娘只顧討饒,願意獻出這匹“照夜玉獅子”作賠償。眾人打夠了,便饒了他。
馬員外騎了白馬率領一干人回到馬家莊。
馬員外把董小宛叫到跟前,囑咐她馬上就離開馬家莊,從哪兒來就回哪兒去,並一再宣告不是他下逐客令,只是迫於無奈,擔心連累了董小宛。他心裡明白,馬孟兩家定有一場惡戰。
董小宛只得和惜惜上了路,馬伕驅車又按原路回去了。她卻沒有想到,她們剛走,馬家莊和孟家莊就打了一場惡仗,雙方都死了四五個人。從此,兩個莊子便結下了世仇,世世代代打下去,直到一九四三年日本鬼子的炮火將兩莊夷為平地為止。後來,一位古稀老人在修地方誌時提到這兩個村莊的怨仇,寫到仇恨起因時,他在稿子上用毛筆大大地寫下了“董小宛”三個字。
惜惜在馬車中不停地抽泣著,董小宛將她摟在懷中,揉著她的頭髮。小宛的眼中一片空茫,都處都是命運的鞭影,她不知道該往何處去躲避。
她不想回蘇州,蘇州沒有安寧,要不是和冒闢疆明春有約定,她真想走到天涯海角,永不回頭。
走在老路上,馬伕依舊覺得陌生,田野更加荒涼,不時可以看見成群的肥大的烏鴉。它們張開紅嘴大聲地尖叫。秋風也更加刺骨了。經過這一場突然的變故之後,馬伕和車中的兩個女人有了同病相憐的情感,有一種責任感驅使他的心,願為這兩個女人分憂。
前面出現了一條叉路。一條紅士路像一條扶手似的漫不經心地穿過幾株松柏樹搭在這條灰白的官道上。董小宛在車窗中瞅見了,她掀起掛簾一角道:“走這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