慾望煎熬著人。摩莉很想在窗畔搞來著。反正管理員已有了八個孩子。
他此生已見過不少人入土,躺到周圍一片片的塋地底下。神聖的塋地。倘若豎著埋,就必然可以省出些地方。坐著或跪著的姿勢可就省不了。站著埋嗎?要是有朝一日大地往下陷,他的腦袋興許會鑽出地面,手還指著什麼地方。地面底下一準統統成了蜂窩狀,由一個個長方形的蜂房所構成。而且他把公墓收拾得非常整潔:又推草坪,又修剪邊沿。甘布林少校管這座傑羅姆山叫作他自已的花園。可不是嘛。應該栽上睡眠花。馬期天斯基曾告訴我說,中國塋地上種著巨大的罌粟,能夠採到優等鴉片。植物園就在前邊。正是侵入到土壤裡的血液給予了新生命。據說猶太人就是本著這個想法來殺害基督教徒的男孩兒的。人們的價碼各不相同。保養得好好的、肥肥胖胖的屍體,上流人士,美食家,對果園來說是無價之寶。今有新近逝世的威廉·威爾金森(審計員兼會計師)的屍體一具,廉價處理,三鎊十三先令六便士。謹此致謝。
我敢說,有了這些屍肥,骨頭、肉、指甲,這片土壤一定會肥沃極了。一座座存屍所。令人毛骨悚然。都腐爛了,變成綠色和粉紅色。在溼土裡,也腐爛得快。瘦削的老人不那麼容易爛。然後變成像是牛脂一般的、乾酪狀的東西。接著就開始發黑,滲出糖漿似的黑液。最後乾癟了。骷髏蛾。當然,細胞也罷,旁的什麼也罷,還會繼續活下去。不斷地變換著。實際上是物質不滅。沒有養分的話,就從自己身上吸吮養分。
但是準會繁殖出大量的蛆。土壤裡確實有成群的蛆蠕動著。簡直讓你“雲”頭轉向。海濱那些漂亮的小姑娘。他心滿意足地望著這一切。想到其他所有的人都比他先入土,給予他一種威力感。不曉得他是怎樣看待人生的。嘴裡還一個接一個地嘣出笑話,暖一暖心坎上的褶子。有這麼個關於一張死亡公報的笑話:“斯珀吉昂今晨四時向天堂出發。現已屆晚間十一時(關門時間),尚未抵達。彼得。”至於死者本人,男的橫豎愛聽個妙趣橫生的笑話,女的想知道什麼最時新。來個多汁的梨,或是女士們的潘趣酒,又熱和又濃烈又甜。可以搪潮氣。你有時候也得笑笑,所以不如這麼做。《哈姆萊特》中的掘基人。顯示出對人類心靈的深邃理解。關於死者,起碼兩年之內不敢拿他們開玩笑。關於死者,除了過去,什麼也別說。等出了喪期再說。難以想象他本人的葬禮將是怎樣的。像是開個玩笑似的。他們說,要是念念自己的訃告,就能延年益壽。使你返老還童,又多活上一輩子。
“明天你有幾檔子?”管理員問。
“兩檔子,”科尼·凱萊赫說,“十點半和十一點。”
管理員將票據放進自己的兜裡。手推車停了下來。送葬者分散開來,小心翼翼地繞過塋叢,踱到墓穴的兩側。掘墓人把棺材抬過來,棺材前端緊貼著墓穴邊沿撂下,並且在棺材的周圍攏上繩子。
要埋葬他了。我們是來埋葬愷撒的。他的三月中或六月中。他不曉得都有誰在場,而且也不在乎。
咦,那邊那個身穿膠布雨衣、瘦瘦高高的蠢貨是誰呀?我倒想知道一下。要是有人告訴我,我情願送點薄禮。總會有個你再也想不到的人露面。一個人能夠孤零零地度過一生。是呀,他能夠。儘管他可以為自己挖好墓穴,但他死後還是得靠什麼人為他蓋土。我們都是這樣。只有人類死後才要埋葬。不,螞蟻也埋葬。任何人首先想到的就是這件事。埋葬遺體。據說魯濱孫·克魯索過的是順從於大自然的生活。喏,可他還是由“星期五”埋葬的呢。說起來,每個星期五都埋葬一個星期四哩。
哦,可憐的魯濱孫·克魯索!
你怎能這樣做?
可憐的迪格納穆!這是他最後一遭兒了,躺在地面上,裝在棺材匣子裡。想到所有那些死人,確實像是在糟踏木料。全都讓蟲子蛀穿了。他們蠻可以發明一種漂亮的屍架,裝有滑板,屍體就那樣哧溜下去。啊,他們也許不願意用旁人使過的器具來入土。他們可挑剔得很哪。把我埋在故鄉的土壤裡。從聖地取來的一把土。只有母親和死胎才裝在同一口棺材裡下葬。我明白這是什麼意思。我明白。為的是即便入土之後,也儘可能多保護嬰兒一些日子。愛爾蘭人的家就是他的棺材。在地下墓窟裡使用防腐香料,跟木乃伊的想法一樣。
布盧姆先生拿著帽子站在盡後邊,數著那些脫了帽子的腦袋。十二個。我是第十三個。不,那個身穿膠布雨衣的傢伙才是第十三個呢。不祥的數目。那傢伙究竟是打哪兒突然冒出來的?我敢發誓,剛才他並沒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