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希齡只道無心已被他的四陰屍羅陣纏住,略一大意,哪知無心方才竟是在施展射影大法,將那根筷子與他的手指合二而一。這射影大法乃是厭勝術的一個旁支,古來傳說射工含沙射影,能致人病,厭勝術正是將人的精氣攝入一物中,斬物即如斬人,與之相類。只是厭勝術向來都屬邪術,無心先前所用明明是正一教道術,當是正派,鹿希齡不料他突然用出這等邪法。一個大意,他的右手食指被斬斷,十指連心,疼得額頭不斷冒出汗珠,傷口的血從他指縫裡湧出,染得袖子上都是。他喘了口氣,道:“你……你到底是什麼人?”
無心笑了笑,舉起劍來,劍身上用硃砂所畫的那道符咒正灼灼發亮。他慢慢道:“小道無心。”
無心?鹿希齡默默唸著這個名字,猛地站起身來,喝道:“好,今日我就鬥鬥你這個雜毛道士。”他自己雖也是道裝打扮,但竹山教實非道士,罵無心是“雜毛道士”也不算犯諱。
無心將劍往身上左右一分,劍風所及,先前插在地上的那幾張符紙無火自燃。他道:“鹿兄,我勸你不要用屍磷火術。”
鹿希齡此時已舉起手來,聽得無心這麼說,卻是一怔,手也落不下去。一邊的言紹圻驚道:“他會用屍磷火術?那這個姑娘怎麼辦!”那個湖廣行中書省郎中田必正死時的慘狀他還記憶猶新,知道屍磷火術之下,必無生還,最可惜的就是這個還昏迷不醒的女子。他自己被按在地上,卻沒想到若是鹿希齡用屍磷火術,自己定也難逃性命。
無心慢慢向後退著,每退一步,劍尖在地上凌空划動,地上已畫了一道符咒。他道:“你只知四陰屍羅陣遇物即殺,卻不知道北斗七殺咒的厲害。”
北斗玄靈咒卻非陣法,天上的北斗總是繞北極轉動,這北斗玄靈咒也是讓人在深山荒野中辨別方向而布的,無心知道鹿希齡對這類正一教術法知之不詳,故意按了個兇惡名字。果然鹿希齡一陣遲疑,哼了一聲道:“小道士嚇人的本事倒是不小。”
無心“嗤”地一笑道:“鹿兄左道中人,還不知道中了我的北斗七殺咒,一髮千鈞,一擊七殺,看看你的腳底吧。”
鹿希齡半信半疑,抬起一隻腳看了看。無心憑空斬下他一截手指,這話也已不敢不信。方才他感到腳下一疼,已是信了三四成,哪知抬起來腳一看,卻不見靴底有什麼異樣,不由一怔。
正當他一怔的當口,無心的身影突然鬼魅一般疾閃而至,鹿希齡所佈的四陰屍羅陣本已發動,可是無心在地上畫下的符咒竟然移了過來,一下便已突破了陣勢邊緣。四陰屍羅陣是由十幾只筷子組成,若無鹿希齡引發,便只是尋常筷子,鹿希齡心知又著了這小道士的道兒,此時再反擊已經來不及,心中後悔莫及。他的竹山教異術原本還略在無心之上,卻偏偏老是上他的當,竟至縛手縛腳,反被無心剋制住了。此時無心已突破了他的四陰屍羅陣,再以屍磷火術反擊,便是個兩敗俱傷之局,他也不敢再用,右手兩指一彈,先前插進泥裡的竹筷登時冒出了半截,叫道:“小雜毛,死吧!”左手的小鈴突然響成了一片。
谷中濃霧瀰漫,這一塊地方因為還算開闊,霧氣並不濃,但無心剛欺近鹿希齡跟前,眼前突然一花,竟是白茫茫一片。他嚇了一大跳,百忙中睜了睜眼,卻仍是不能視物,駭道:“我眼睛瞎了不成?”馬上發現原來不是眼睛瞎了,而是面前突然起了一陣大霧。他知道這鹿希齡絕非易與之輩,剛才能佔了上風,全是上了自己的當,若鹿希齡不顧一切反擊,也是難以應付。
他長劍一伸,向鹿希齡刺去。無心本不願多殺生,但鹿希齡的竹山術著實厲害,若不先下手為強,自己定要遭殃,因此出手再不留情。可是劍尖一探,卻只刺了個空,鹿希齡的樣子也漸漸淡了起來。
是隱身術!
隱身術各門各派都有,無心學過幾家的隱身術,發現其實都只是障眼法而已,並不能真個隱身,學起來也就索然無味。他對竹山教的隱身術知之不多,眼見鹿希齡的身影漸漸淡去,也知道其實是留下殘影。此時身周都是濃霧,若是鹿希齡隱身在霧氣中暴起發難,那可就糟之糕也,驚駭之下,身形疾退,已向後閃出了七八步,睜大了眼看著。
霧氣也不知是從哪裡冒出來的,竟似無窮無盡。但無心知道這定是竹山教的旁門奇術製出,絕不會持久。他生怕鹿希齡惱羞成怒之下,會從霧氣中撲上,橫劍於胸,一手又摸出一道符來,雙手一彈,這張符紙如飛鳥般沖天直上,霧氣中,突然閃現了七個亮點,正是先前無心在地上所插的柳枝。
這才是北斗玄靈咒的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