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良說道:
〃白龍魚服,良賈深藏。以後宜自斂抑,勿再隨潮而來,致蹈危機,須知別人卻不似我呢!
〃說罷,雙雙將蚌舉起,往海中拋去。那蚌才一落水,便疾如流星,悠然游去,眨眼工夫,已游出十丈遠近。梁氏笑道:〃也不知究竟蚌腹內有寶珠沒有?卻幾乎傷了三人。〃說罷,方要轉身,忽見那蚌倏地旋轉身朝著海邊,兩片大殼才一張開,便見一道長虹般的銀光,直衝霄漢,立時海下大放光明,射得滿天雲層和無限碧浪都成五彩,斜日紅霞俱都減色,蔚為奇觀,絢麗無恃。方良夫妻方在驚奇,蚌口三張三合之間,蚌口中那道銀光忽從天際直落下來,射向梁氏身上。這時正是夏暑,斜陽海岸,猶有餘熱。梁氏被那金光一照,立覺遍體清涼,周身輕快。強光耀目中,彷彿看見蚌腹內有一妙齡女子,朝著自己禮拜。轉眼工夫,又見疾雲奔驟,海風大作,波濤壁立如山,翻飛激盪。那道銀光忽從天際直墜波心,不知去向。方良知要變天,連忙領了群兒趕將回去,還未回到村中,暴雨已是傾盆降下,約有個把時辰,方才停歇。且喜俞、藍、劉三人俱都相次醒轉,周身仍是寒戰不止,調治數日,方才痊癒。藍、劉二人素來尊敬方良,並未怎樣不願意。俞利因吃了老蚌的大虧,方良竟不代他報仇,仍然送入海去,又聞蚌腹珠光,許多異狀,好不悔恨痛惜。那梁氏早年習武,受了內傷,原有血經之症。自從被蚌腹珠光一照,夙病全去,不久便有身孕。
俞利為人,本有野心。起先還以為自己比方良年輕得多,熬也熬得過他去;再加方良是眾人恩主,也不敢輕易背叛謀逆。及至有了放蚌的事,因羞成憤,由怨望而起了叛心。方良卻一絲也不知道,轉因年華老大,壯志難酬,妻室又有了身孕,不由恬退思靜起來。好在島事已有幾個年少能手管理,樂得退下來,過些晚年的舒服歲月。每日只在碧海青天,風清月白之中嘯遨,頤養天和,漸漸把手邊的事都付託俞利和幾個少年能手去辦。這一來更稱了俞利的心願,表面上做得自是格外恭謹勤慎,骨子裡卻在結納黨羽,暗自圖謀以前所說的大計。利用手下同黨少年,先去遊說各人的父母,說是群龍無首,以後島務無法改善。口頭仍拿方良作題目,加以擁戴。等方良堅決推辭,好輪到他自己。這一套說詞,編得甚是周到有理。
眾人本來愛戴方良,見他近兩年不大同事,心中著急。又加上人丁添多,年輕的人出生不久便享安樂,不知以前創業艱苦;又不比一班老人因共過患難,彼此同心,相親相讓;再加上俞利暗中操縱,爭論時起,有兩次竟為細事鬧出人命仇殺。人情偏愛估過,被殺的家族不肯自己人白死,殺人者又無先例制裁。雖經方良出來集眾公斷,一命抵一命,卻因此仇恨愈深,怨言四起,迥非從前和平安樂氣象。雖然身外之物,死後不能帶去,人心總願物為己有。譬如一件寶物,存放公共場所,愛的人儘可每日前往玩賞,豈非同自有一樣?卻偏要巧取豪奪,用盡心機,到手才休,甚而以身相殉,極少放得開的。眾人衣食自公,沒有高下,先尚覺著省心,日久便覺無味。這一來都覺俞利所說有理,既然故土不歸,以後人口日繁,勢須有一君主,訂下法令,俾眾遵守。除目前公分固有產業外,以後悉憑智力,以為所獲多寡,以有爭謀進取福利,以法令約束賞罰。
籌議既妥,眾心同一,便公推俞利等幾個少年首要,率領全島老幼,去向方良請求。俞利卻又推說以前受過方良堅拒,改推旁人為首。方良先因梁氏有了身孕,夫妻均甚心喜。誰知梁氏肚子只管大得出奇,卻是密雲不雨,連過三年,不曾生養,脈象又是極平安的喜脈。
心中不解,相對愁煩。這日早起,正要出門,忽聽門外人聲喧譁。開門一看,全島的人已將居屋圍住,老幼男女,已跪成一片。只幾個為首少年,躬身走來。方良何等心靈,一見俞利躲跪在眾人身後,加上連日風聞,十成已是猜了個八九。當下忙喊:〃諸位兄弟姊妹子侄輩請起,有話只管從長計較。〃言還未了,那幾個為首少年已上前說明來意。方良非眾人起立,不肯答話;眾人又非方良答話,才肯起來。僵持了有好一會,方良只得笑了笑,命那幾個少年且退,將俞利喚至面前,當眾說道:〃我蒙眾人抬愛,豈敢堅辭。只因愚夫婦年老多病,精力就衰,草創國家,此事何等重大,自維薄質,實難勝任。若待不從,諸位兄弟姊妹子侄必然不答應。我想此事發源俞利,他為人饒有雄才大略,足稱開國君主。我現在舉他暫做本島之主,我仍從旁贊助,一則共成大業,又免我老年人多受辛苦,豈非兩全其美?〃一言甫畢,俞利一班少年同黨早歡呼起來。眾老人本為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