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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部分

!”眼圈都紅了。他邁開要龍燈的雲場步子,把獨輪車“吱扭扭”地推進了史屯。他說老樸一定殺不了這鱉祖宗,二十多斤呢。他推薦自己做鱉屠夫。

可是葡萄、老樸、漢子三人守了一晚,鱉就是不伸頭。賣鱉的漢子說:“還沒我就有它了。”他蹲在地上,手慢慢摸著它厚厚的甲殼,上面的紋路和山上岩石一樣。漢子對鱉說:“你知道我心思,是不是?知道我不懷好心,把你賣給別人,要宰你了,是不是?”

漢子對老樸和葡萄說:“俺爺在世的時候,這鱉和他可親,他走它就走,他坐下它就臥他邊上,他在院裡曬太陽,它也曬。”

老樸說:“它不伸頭,咱也拿它沒法子。”

漢子說:“要不燒鍋水,咱就把它活煮?”

葡萄說:“那會中?燙著死得死老半天,恁厚的殼呢。那可是疼!”

三人都不吭聲,油燈裡的油淺下去,煙起來了。

老樸叫漢子先回。漢子為老樸不讓他找的四塊錢心虛,不過還是走了。

第二天過小年,老樸幫人寫春聯寫到夜裡十點才回來。一進窯洞見葡萄旁邊坐著個陌生女人,再看,陌生什麼?是他妻子。土坯搭木板的床上,躺了兩個孩子,腳對腳睡著了。妻子穿件呢子短大衣,裡面一件棉襖,頭上裹著又厚又長的羊毛圍巾。一向圖漂亮的妻子這時把自己捆成了個毛冬瓜。葡萄只穿件薄棉襖,藍底白細條子,自織的布,幾十年前的樣式。她在屋裡生了個炭爐,上面坐個花臉盆。水氣把她臉繚得溼漉漉的。一個屋裡的人,過著兩個季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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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個寡婦 八(5)

葡萄說:“先擠擠,中不中?”她拍著手指上的炭灰往外走。“明天鋸塊板子,把床再搭搭。”

第二天晚上,葡萄把兩塊木板用推車推來了。板上還有一層層的大字報,有幾十層厚。老樸的妻子也不會幹活,在一邊虛張聲勢,“我來我來!往裡往裡!……往這邊往那邊!”老樸知道葡萄做活一舉一動都有方圓,別人插手,她反而累死。所以他沒好氣地對妻子說:“這兒沒人看你積極表現。”

妻子拿出過去的斜眼翹嘴,以為還能把他心給化開。他看也沒看見。他眼睛跟著葡萄手腳的起落走,一時吃緊,一時放鬆,只是在他確定她需要多一雙手搭把勁時,才準準地上一步,伸出手。

不會幹活的老樸這時明白他每回伸手都是地方,合時宜,都博得葡萄的一個會心眼神。在老樸妻子和孩子的眼皮底下,老樸和葡萄的親近還在發展,動作身體全是你呼我應。妻子什麼也不明白。她相信老樸只會愛她這種纖細白嫩的女人。活得透徹的老樸這時已搞清了許多事:娶妻子那種女人是為別人娶的,和妻子的郎才女貌的幸福生活也是過給別人看的。光把日子過給人看的男人又傻又苦,和葡萄這樣的女人悶頭樂自己的,才是真的幸福生活。可人只要有一點得勢得意,馬上就要把日子過給別人看。老樸此刻和葡萄把另一張床支起,他不敢擔保萬一自己走出眼下的落魄境遇,會不會又去為別人過日子。

老樸妻子帶了些臘腸和掛麵,還帶了些糯米和白糖。所以不用宰老鱉也能過年了。開春的時候,孩子們已和老鱉玩起來,小女兒兩歲,個頭分量只有一歲,她坐在鱉蓋子上,由四歲的哥哥趕著巨大的鱉往前爬。只要成年人一來,鱉就躲進甲殼裡。到了三、四月間,鱉的甲殼油亮照人,返老還童了。

葡萄把鱉的事講給二大聽。二大牙齒掉得只剩上下八顆門牙,腮幫也就跌進了兩邊的空穴裡,鬚髮雪白,乍一看不是老人,是古人了。只有他的身板還象十幾年前一樣靈活有勁,起身、彎腰一點都不遲緩。他一天能扎十多把條帚,打幾丈草帽辮,或搓一大堆繩子。葡萄的三分自留地收下黃豆,他把豆磨成漿,又點成豆腐。他說:“一斤豆腐比三斤饃還耐飢。”葡萄這才明白為什麼二大叫她種黃豆。

葡萄把一碗掛麵擱在他面前,他說:“來了就不走了。”

葡萄說:“說是不走了。連大人帶孩子四口子,住不下那窯洞,要搬街上哩。”

“把咱的豆腐送給他們。”

“送了。”

二大不問老樸妻子來了,葡萄該咋辦。葡萄早先告訴他,四清派到咱家住的樸同志又回來了。二大也不說:那是他為你回來的,閨女。二大從葡萄嘴裡知道老樸寫過書,有過錢,有過驕車。他也從她嘴裡知道老樸知道他藏在地窖裡,不過老樸仁義,知道後馬上跑回城裡,生怕他自己撒不了謊,把秘密吐露了。二大明白,一個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