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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部分

麼全明白了。嬤嬤之所以成嬤嬤,就是太知道天下無非那麼幾個故事,男女們都在故事裡,不知故事其實早就讓古人演絮了,看絮了。

嬤嬤告訴葡萄做人都身不由己,她也該想開,別怪他。葡萄問她:“他啥也沒留下?”

嬤嬤說:“叫我去給你問問。”

嬤嬤問了其他幾個嬤嬤,最後真還問出了名堂。掃地老頭從兜裡摸出個洋火盒,裡面有個銀戒指。老頭對葡萄說:“孩子他叫我給你送去,叫我夜裡就去。我想不就是個戒指嗎? 半夜去打門,還不當我是兵是匪?”

葡萄拿過戒指,一跺腳,轉身飛跑。她先跑到下鄭州的官路上,向一個賣洗臉水賣茶的老婆兒打聽戲班子的去向。老婆兒直搖頭。她又跑了十多里地,在火車站上打聽,也都說沒見什麼劇團。

下午時,葡萄頭髮上掛著黃土,兩隻鞋也穿飛了。她又回到小學校時,正見那個中年嬤嬤和一個老嬤嬤在井上搖櫓櫓把。葡萄上去擠開她們,把一桶水從一百多尺深的井裡一口氣搖上來。

嬤嬤說:“你還想問點啥?”

葡萄這才明白她回到這裡確實是想再問出點什麼。

“再問我就告訴你,”嬤嬤平和地看著葡萄,“他要有心,他會回來找你。”

葡萄嘴巴抖了一下,也沒說聲謝謝。看著兩個嬤嬤把水倒進一個木桶,合拎著走去。

銀腦回來是物價天天見漲的時候。銀腦的學名是孫少雋,比三弟鐵腦整整大一輪,比二弟弟銅腦大九歲。銀腦十六歲出門讀軍校,連這回也才是第二次回家。第一次是抗日戰爭的第二年,他從南方回來,想開小差。孫懷清要把他揍回去,他委屈,說日本人打不贏,整天打中國人,他打煩了。最後還是擰不過他爸,回了部隊。這時他已是個中校,帶著六個勤務和警衛,還有一大一小兩個太太,乘著兩輛馬車回到史屯。

銀腦和兩個弟弟不同。他咋唬,愛擺譜,愛顯能耐,一進了史屯的街就是妗子、大娘地打招呼,其實出去這麼多年,多數人都給他叫錯了。他帶回包著金銀錫紙的菸捲,印著美女的小瓶花露水,一紙箱糖果,村裡人全到了,院子站不下就扒在上面攔馬牆上,等銀腦的勤務兵給他們發糖果、菸捲。不少女人得了花露水,當場開啟蓋抹上,香得噴嚏打成一片。

到了第二天晚上,還有一群群的村鄰跑到孫家大院來熱鬧。他們大多數是銀腦從小玩尿泥的朋友,見銀腦沒有官架子,也都放肆起來。一個問銀腦官升那麼快,是打鬼子立功不是。銀腦回答那可不,身上掛了四、五處花。那能叫我們看看不能? 銀腦這時穿的是大布小衫,胸前只有三個釦子。他把衫子一扒,指著肩膀上一前一後兩塊槍傷:這是上海掛上的彩。又指著左臂,這是徐州,這是武漢。

一個人說:“還畫上地圖了。”

另一個問:“還有呢?”

“還有就不能看啦。”銀腦指指大腿,又斜一眼坐在一邊紡花的葡萄。

“都是鬼子打的?鬼子槍法夠神的。”

“老共更神,這一槍差點讓我斷子絕孫。”銀腦說。然後衝葡萄嚷一句:“得罪啦,弟妹!”

“也和老共打過?”

大家讓他說說故事。鐵腦開了幾瓶高粱酒,自己拿一瓶對著酒瓶口喝,剩下的人把幾瓶酒傳遞著,你一口我一口,一會眼全喝紅了。鐵腦一個手酒瓶子,一個手菸袋鍋,吹噓起打仗的事,敗仗也好勝仗也好,讓他一說都成了書。再喝一會,大家對他打日本還是打老共全不計較了。

葡萄在一邊把紡車搖得嗡嗡響,心裡奇怪,這位大哥和鐵腦、銅腦這麼不象,一個恁大的窯院都盛不住他的嗓門。誰小聲問一句:你咋娶了倆媳婦?他大聲回答:一個會夠使?

第三天銀腦就到處串門,打聽誰家挖窯挖出冥器的盆盆罐罐了。在街上逛,碰著古董掮客,他也連哄帶嚇買下幾件。史屯街上隔天一個集市,隔一兩個集總有人揹著不知是真是假的墓葬品,等著洛城裡的人來買。他們知道誰可能是顧客,見了換上便服長衫的銀腦,就賊頭賊腦湊上來,扯他一把,使個嘴臉,意思是想看貨色跟我走。

晚上孫懷清見大兒子堆了一堆破罐爛瓶在院子裡,臉便一拉老長:“有錢燒,就買地置房產。”

“爹你這回可錯了。眼下什麼都能買,就不能買房買地。”大兒子對爹說,“我還要勸你把地把房都賣了呢。”

“賣了我啃你這些瓦罐子?”

銀腦說起東北的老共分田分地的事。孫懷清說:“啥稀罕事?三幾年安徽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