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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部分

也不知叫一聲!一叫我不就停下等你了?

朱梅臉是紅的,嘴唇青白。他就那樣青白著一張嘴笑笑,活活一個梁山伯。

葡萄的身子不舒服起來,有個地方在受熬煎。她說:“咋辦哩?” 朱梅明白她指什麼,回答道:“你說咋辦就咋辦。”

“你能和我公公去說說不能?”

“ 我說啥呀?”

葡萄一看,沒指望了,他已經怕成這樣。她說:“那我去說吧。”

“葡萄,”朱梅走近來,鼻尖對鼻尖和她站著。“你跟了我,老受罪。”

“我可愛受罪。我是受罪坯子。”

“你婆家待你好吧?”

葡萄不正面回答,說:“俺爹就是那人,看著老惡。你怕他,我去和他說。”

朱梅看著這個一身脹鼓鼓的全是血性的年輕寡婦,心裡忽悠一下,腦子一片昏暗。再來看看,他兩個胳膊已經把她箍在懷裡了。

葡萄的嘴唇也漲滿了汁水似的,麻酥酥的。可朱梅的嘴唇到處地躲,只把它們對在她鬢角上,耳垂上。他把話吹進她耳朵眼兒:“我病沒好哩。別把病給你了。”

葡萄一聽,心裡疼壞了。一下子擰過臉來,嘴擠住他的嘴,一股勁地唆起來。

兩人大喘一口氣,臉貼臉地抱住對方。

再也沒什麼說的,他們不久發現已躺在了打散的麥秸上。磨房裡一股新面的香味,風車閒悠悠吱呀一聲,又吱呀一聲。葡萄覺得身體下面不帶勁,手摸一下,她自己的汁水滾熱地打溼了厚厚的麥草。她和鐵腦頭一次同房怎麼和這次不一樣呢?鐵腦媽託了鐵腦的姐姐瑪瑙把洞房裡的事給她說過一遍。瑪瑙板著臉跟個教書先生似的,讓她怎樣給男人行方便。她說到過這水兒,她說你要是得勁身子裡就會出來水水,你要是喜歡他,他還沒咋你,那水水兒就會汪出來。葡萄想,原來真是這樣;她和朱梅光站著你瞅我我瞅你,棉褲就溼了。朱梅都覺出來了,完事之後他拉著小風箱問她:你吃過葡萄沒?

“沒。”

“知道啥樣不?”

“不。”

“你就是一顆葡萄,一碰盡是甜水兒。”

她知道他說的什麼,一巴掌打在他手背上。那手還擱在她嘴唇上。她可想他再說幾句這樣的話,餿是餿了點,但聽著她身上又來了那股快活的熬煎。

他們約好第二天早上在史屯街上見,由葡萄領著朱梅去和孫懷清說。葡萄話都想好了,想了一整夜的軟和話。第一句是:爹,你就把葡萄當個親閨女吧。閨女總不能留家裡,總得嫁出去。嫁出去,葡萄還一樣回來孝敬您,有病有災,葡萄隨叫隨到。

他們約的見面地點是街外面的小學校門口。早飯做好,給二大焐在灶上,葡萄就踩著厚厚的霜出去了。她揹著一把柴刀,想去砍些燒的。其實她是想躲避和二大見面。她一下一下揮著砍刀,手上年年發的凍瘡讓砍刀一震,就開了口。一會手背上張開幾個血紅的小嘴。她逼著自己想孫家對不住她的地方。鐵腦媽的刻薄,瑪瑙的挑剔,她狠著心地讓自個去惱她們。過去她動不動就會惱她們,這時卻怎樣也惱不起來。任她猛力揮柴刀,手上裂口流出血來,她心裡還是攢不起那股力來惱誰。她又去想鐵腦,他為難過她多少次?連她走道他都跟瑪瑙叨咕:這貨吃胖了,走路都費氣。可鐵腦已經不在了呀。她這時一邊砍雜樹枝子一邊惱自己,平常的氣性這時都哪去了?

在小學校門口站到太陽老高了,還沒等著朱梅。她走進學校,孩子們一字一頓在讀課本,還有念洋文的,一群小老鴰似的“啊、哎”地叫。她走到學校旁邊的洋奄堂,洋姑子們早都死光了,還有些洋姑子們教出來的中國姑子。葡萄知道姑子不叫姑子,叫嬤嬤。她找著一箇中年嬤嬤,問她戲班子的人全哪裡去了。戲班子昨天半夜全跑了,嬤嬤說:一個軍官調戲了戲班的一個女戲子,讓男戲子給揍了一頓。軍官就帶了一個連的人來要抓男女戲子。老闆把倆人藏了,軍官要他一早交人,不交戲班子全體人馬都得綁走。老闆帶著幾十口人連夜跑了。葡萄問:見那琴師沒有? 他們跑的時候誰都沒聽見,也沒看見,嬤嬤回答。葡萄說:“嬤嬤知道他們去哪兒了嗎?”

第九個寡婦 一(10)

嬤嬤說:“那敢知道?”

嬤嬤見葡萄垂著兩隻手僵僵地站在那裡,魂都散光了。嬤嬤知道葡萄是誰,打小就來學校送傘,送雨鞋,也常常來教堂看嬤嬤們做禱告。她也知道葡萄的男人鐵腦怎麼死的。再去想想那個白淨俊俏的癆鬼子琴師,她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