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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部分

可不敢喊,可不敢哭!……”

她一聽更惱更傷心,對著他來了:“你當的是啥官呢?連你爹都救不下?還不如大哥呢!”

少勇上來跪在她面前,手捂住她的嘴:“可不敢,我的姑奶奶!……你讓我想想法子,行不行?……

葡萄馬上不哭了, 問他能有啥法子。他叫她別出聲,讓他好好想想。葡萄安靜了半袋煙的工夫,又催逼他快想。少勇說正想著呢。他怕她哭怕她喊,眼下她要他咋做他就咋做。

又過一會,他小心地問她,能不能叫他聽完重要報告哩再想。葡萄說那會中?那爹就叫人槍斃了!少勇說他一邊聽報告一邊想,葡萄沒法子了,點點頭。

少勇叫了個警衛,把葡萄領到醫院的客房去,又給她拿了他自己的襯衣褲子,讓她湊合換上。客房在醫院外頭的街口,是幾間失修民房,給來隊家屬臨時住宿的。少勇聽報告的兩小時,葡萄就繞著院子裡一口井打轉,小院子清涼安靜,讓她走成了個獸籠子。少勇來的時候她一回頭就是:想出啥法子來了? 少勇心想,只要把她這一陣的死心眼糊弄過去,就不會這麼費氣了。他看看小院四個屋都不亮燈,沒有其他家屬,一下高興起來,隨口說還有他想不出的法子。沒等她回過神,葡萄已在他懷裡,一個身子都成了給他的答謝和犒勞。

少勇想,死心眼是死心眼,也好糊弄。他聞到她頭髮裡和身上的汗酸味,甜滋滋的象缺鹼的新麥蒸饃。他用下巴上的鬍子在她額上磨,她把臉擠進他胸口,他身上的味道老幹淨,乾淨得都刺鼻。

他們在客房的床上躺下。都是娶過嫁過的人,也都打算要合到一處過,眨眼功夫就粘乎得命也沒了。然後少勇覺出什麼來,用手往葡萄身體下摸摸,褥墊都濡溼了。他把她摟緊。她可是個寶物,能這麼滋潤男人。難怪她手碰碰他就讓他覺出不一樣來。她身上哪一處都那麼通人性,哪一處都給你享盡福份。

他站起來,渾身大汗地開始穿衣服。

葡萄說:“啥辦法?”

少勇不知她在說啥。

“你想出的法子呢?”

少勇叫她等等,讓他抽支菸。他想這個死心眼比他想的可死多了。他摸出菸捲,又摸火柴,動作七老八十的,把話在心裡編過來編過去。

葡萄跳起來,替他點上煙。一動不動瞪著他,等他抽,一口、兩口、三口。他把話編得差不多了,彈彈煙滅,問葡萄,她是不是快成他媳婦了。葡萄說是啊。他問那她聽他的話不聽。嗯,聽。那二哥現在說話,你得好好聽著,不興鬧人。

第九個寡婦 三(1)

唉。咱中國現在解放了,是勞動人民的國家,勞動人民就是受苦人,窮人。受苦人有多少呢?一百人裡頭,九十三個是受苦人。受苦人老苦老苦啊,幾輩子受苦,公道不公道?不公道是不是? 葡萄點點頭:那咱爹老苦啊,一天干十四個時辰的活哩!。。。葡萄別打岔,你以後是支援軍醫生的媳婦。志願軍是工農子弟兵,都是窮人的兒子、兄弟,他們專門包打不平,替窮人行公道。把不公道的世界毀了,這就是革命。我是個革命軍人,你是個革命軍人家屬,就得和革命站一堆兒,現在還明白嗎?

葡萄嘴慢慢張開了,但她還是點點頭。少勇的意思就是你打我我打你唄,你說你革命、我說我革命唄。少勇親親葡萄的臉蛋:“好葡萄,道理都明白,到底讀點書,寫倆字兒。孫懷清誰也救不下,他活不成了。”

“你說啥?!”

“他是反革命啊!”

“你們說他反革命,他就反革命啦?”

“大夥都說……”

“就算他反革命,他把誰家孩子扔井裡了?他睡了誰家媳婦了?他給誰家鍋裡下毒了?”

“反革命比那些罪過大!”

葡萄不吱聲了。她老願意和少勇站一塊兒,她願意聽少勇說她懂道理。可她心裡懂不了這個道理。就是二大有錯處,他有頭落地的錯處? 她要是能想明白該多好。不然和少勇一塊各想各的,可不帶勁。

“把咱爹槍斃了,天下就公道了?”

“不槍斃就更不公道。”

少勇回醫院去以後,葡萄迷迷糊糊睡著,外頭鳥叫時她猛地睜開眼,心裡好悲涼:二大要去了,這回真要去了。

半夜有人看見幾輛大卡車裝滿人往城外開去。第二天城裡貼出佈告,說是鎮壓掉一批匪霸、反革命、惡霸地主。到處敲鑼打鼓,志願軍打勝仗了。

史屯人沒有趕上看行刑現場。因為裡面有不少死囚是熟人,